第29章 第29章

被高楼的阴影覆盖的小巷中，芥川龙之介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女，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浅川绘。
        她还活着。
        眼前的少女比他矮一个头，背靠着墙，低着头没有看他，浅粉色的微卷发披在肩头，整个人小小一只，透着乖巧无害的气息。金色的瞳仁被阴影充满，黯淡无光，配合着沾满血迹的衣服和还在流血伤口狰狞的小腿，看上去像是可怜巴巴无家可归的小兽，狼狈不堪。
        太宰先生为什么会认可这种家伙，甚至连叛逃都带着她。
        明明这家伙比他还小一岁，又笨的要死。
        芥川龙之介的唇角无意识的绷直，透出压抑的怒气和不满。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脑海中反反复复的跳出曾经曾经被带着训练，对方笨拙却又意外认真，一板一眼的努力教他的样子，他垂下眸，最终没能说出口。
        浅川绘敏感的抬起眸子，凶巴巴的瞪着他，眼神中带着小动物一般的警惕意味，“芥川，你那是什么眼神。”
        芥川龙之介微微皱了下眉，移开目光，神色冷淡的回复，“请和在下回去见森首领。”
        森首领？
        浅川绘瞳孔微微缩了下，眸光冷了下来。她轻嗤了一声，既觉得可悲又莫名的想笑。
        “理由呢？”她努力压抑情绪，尾音却还是带上来一点颤音。
        芥川龙之介第一次见她情绪波动这样鲜明，微微愣了一下，忽然就想起，浅川绘传出死亡信息的那天，原本是他要带队却处理这件事，却在临出发前被森首领拦下。
        黑发红眸的男性双手交握支着下巴，笑容轻描淡写，“不用浪费精力。”
        “那孩子什么都不会做的。”他嗓音轻柔，似乎带着感叹和怜悯，深红的眼眸中却一片平淡，不带任何情绪，凉薄的让人心里发寒。
        芥川龙之介的眼神微微波动，带上了些许怜悯。
        没有价值的人没有活着的权利。
        那么被剥夺失去了价值，又要怎么继续活下去。
        被自己所坚守的价值舍弃背叛，被自己活下去的价值否定，已经一无所有了吗？
        复杂的心绪涌上，带来了熟悉的微痒的刺痛感。
        他微侧过头，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浅川绘抿紧唇，重新垂下眸。
        问了个蠢问题啊，疑似死而复生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汇报给森欧外。
        她很有耐心得等着芥川龙之介咳完，才慢慢说道，“我不。首先我和港口黑手党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要是不认同这一点，大可先把太宰治押到森首领面前。”
        见到芥川龙之介神色一滞，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她莫名的心情好了几分。
        先是见到太宰治再是见到太宰治的跟班，她心情也很差好吧。更何况，杀人诛心她可是和太宰治学的。
        “要是不认同的话，先不说我名义上属于中原大人的直属部队，但严格来说是和中原大人一样的准干部，职位高于你，你没资格跟我提这个。脱开这些来说你打不过我的吧。”浅川绘恹恹的继续说。
        “在下不会输给你。”芥川龙之介冷冷的回应。
        真难缠。
        浅川绘烦躁的抿紧唇。
        接下来的话，按计划应该是尽快脱身，如果扯到港口黑手党的话就正好利用异能特务科帮忙。
        “那作为你的上司，我有资格让你回来吗？浅川。”青年微冷的嗓音的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像针一样将她钉在了原地。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来者是谁，就下意识的用余光瞟向巷口，身体的本能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便规划好了逃离的方向和路程。
        “中原大人。”她听见芥川龙之介压抑着情绪的嗓音响起。
        虽然说用叛逃后撞上中也大人打过比方但绝对不代表她想经历这种倒霉啊！
        而且她最近碰见的小巷也太多了吧！还是每次碰到小巷都是血光之灾的那种！
        脑子里模糊的闪过吐槽，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黑色的风衣划破空气，发出轻微的响声，下一秒，她便被按在了墙上。
        “砰”的一声。
        身后的墙以她为中心蔓延开裂缝，虽然没有痛觉，浅川绘也感觉到背部一片发麻，大概是受了伤。
        赭发少年轻“啧”了一声，有些不满的皱起眉，“跑什么啊。”
        浅川绘拼命扑腾，像是被按在砧板上的鱼，嘴里不忘一口气不带停的念念叨叨，“都说了找太宰治啦他才是主犯好不好不能因为我好欺负就区别对待吧要抓一起抓看在深厚的工作感情以及我帮您拦了起码一半的恶作剧的份上放过我行不行我还有急事啊！”
        这种情况二选一的话她果断选相对无害坑起来又没心理负担的坂口安吾啊！
        中原中也眯起眸子，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道，“你确定你要提醒我我最信任的下属和那条该死的青花鱼一起叛逃了这件事？！”
        浅川绘顿了一秒，继续扑腾，面无表情的超大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啦！”
        中原中也差点压不住她，暴躁道，“你是鱼吗？我又不会怎么样干嘛跳那么厉害！”
        浅川绘不动了，只是轻飘飘道，语气理直气壮，“我也没想背着你的啊。只是刚好立场不同你又不在而已。”
        中原中也差点被气笑，他发觉一段时间不见浅川绘奇怪又莫名理直气壮的脑回路是越长越歪了。
        “所以你就背叛我了？”话脱口而出的一瞬他便意识到不妥，却已经来不及收回。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某一瞬间觉得，粉发金瞳的少女会毫不介意他的失言，会像过去一样安安静静的用澄澈得像是秋日黄昏的眼眸看着他，一板一眼的说，“我不会背叛中也大人。”
        但她没有。
        她收回了看着天空的目光，低头看着他，散乱的发丝间露出了干净的金色眼眸，平淡而死寂，像是空旷虚无的秋日。
        与他记忆中全然不同。
        这一刻，中原中也才有了自己失言的真实感。
        浅川绘从来都是一副永远不会生气的样子，干净而澄澈，让人总是会逐渐遗忘，这个人也是有自己的情感，会难过会痛的。
        可他们分别半年来，她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和太宰一起叛逃，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传出已死的消息。
        浅川绘和太宰治不同，她绝对不会叛逃，不会背叛任何人。
        “背叛？”浅川绘轻柔而困惑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为什么要说背叛呢，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不由有些狼狈和无措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要说背叛呢？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浅川绘平静地看着他，语气依旧是温和轻柔，“我没有背叛任何人。”
        是她这柄没用的，废掉的兵器被抛弃了。是她被抛弃了，是他们不要她了。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中原中也表情认真起来，他松开她，严肃的再次重复，“对不起。”
        浅川绘安静的垂下眸，沉默了一会，跳过了这个话题，“中原大人是准备放我走还是押我去见森首领？”
        中原中也意识到她的称呼换了，不由皱了下眉，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毕竟他也没有哪次见到太宰转手把他押回去。
        “那我走了。”浅川绘冲他躬了下身，绕过了两人。
        中原中也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微沉，半晌，他压了下帽檐，轻轻叹了口气。
        太宰治脚步轻快的转入一条小巷，在手机上打完最后几个字将它塞回了口袋，抬起了眸子，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就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他，浅金的眼眸澄澈却冷淡。夕阳坠入她的眼眸，将眼睫渲染的一片灿金，绚烂美丽却濒临破碎。
        他忽然想起，曾经的某个午后，浅川绘第一次被逼着进刑讯室，出来时满身血色的看过来时，也是这样陌生而遥远，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在空气中的样子。
        黄昏的风自他们身边吹过，温暖柔和，像一首轻快的歌谣，巷角的大簇蔷薇在风中摇曳，洒出几分清香。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清脆风铃声轻微的敲打着沉默，不过是几秒对视，却似乎有无数时光洪流从他们之间倾泻而过，将他们隔开，又似乎有什么将这一刻定格为永恒。
        澄净的黄昏中，太宰治轻轻笑了下，温和而平淡的说，“绘，好久不见。”
        他们之间仍旧隔着五步，似乎触手可及，又似乎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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