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这下人齐了吧？那我弹了啊。”何梦芝打破了空气的静默。
        然后这次，大家终于顺利地唱完了生日快乐歌。
        “杨老师您许个愿！”木青帮老头双手合十。
        “我这么大年纪还许什么愿。”
        “您也不能才活到六十三就没有追求了吧？人家八十多还环游世界呢？”木青无语。
        “嗯，主要是我年轻时候太优秀了，小时候许的愿都早早实现了。”杨川东哈哈一笑。
        “……”
        “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年纪你们就知道了，父母不在了，儿女远走高飞了，这个枕边人再一去，这人生啊就剩下归途了。什么事业，成就，辉煌的过去，都是黄粱一梦。我是真的没什么愿望要实现了，要非说点什么的话，就祝你们这帮孩子前程似锦吧。”
        “呵，你没什么愿望，你撺掇团里天天给我打电话干嘛？他们说就是你提议的让我还回来做领唱，参演电视台的节目的！”刘晓莉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杨川东还真是有趣啊！
        他要是只想对他前妻一人深情，就别对她念念不忘啊！
        我呸！
        “不是，我那是为了咱们集体荣誉好吗？这团里谁也没有你唱得好不是吗……”杨川东气焰暗淡了许多。
        “我当然唱的好，我不仅唱得好，我还气质好呢，我去电视台彩排，人家编导还问我是不是专业歌唱家呢！”
        “那是。”
        “莉姐，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撤吧。”贺壹作为儿子，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妈被人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凭什么啊！
        “你等会，我还没说完呢！”
        刘晓莉白了儿子一眼，她还没说他呢，身为她的儿子，他竟然将自己的喜欢的姑娘拱手让人了，真够怂的。
        比贺国明还不如，人家贺国明当年还知道为了心爱的女人义无反顾地离婚呢！
        “杨川东，今天当着你这么多学生面，你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孩子们也叫了我这么多句师母了，我看你也挺享受的，现在在这给我搞人生只剩归途呢，你这么消极怎么不跳进棺材里自己把盖子盖上呢！”
        啊，这……
        在场的几个年轻人全都麻了……
        这阿姨这么彪悍吗？当年做过女土匪？
        “晓莉……”杨川东诺诺的，跟平时在课堂上旁征博引、口若悬河的大教授判若两人。
        “我没说让你忘记你前面的人，咱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无非是珍惜眼下活着的每一天罢了，知冷知热有人说说话，真到了躺在那动弹不了的时候哪怕有人帮着打个120也行，我反正就是这么想的。”
        “是，你想的很对。”
        “咱俩这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今天就给我个痛快话，你是想和我共度余生呢，还是就纯粹有事相求才想起我这么号人来？”
        几个年轻人的视线同一唰唰看向老头。
        “我什么时候有事相求才想起你了？”
        “昨天不是你给我打电话叫我过来帮你给孩子们做饭的吗？怎么，要不认账？”
        “啊，那我不是看你做饭好吃吗……”
        “做饭好吃你去请个厨子多好，贺壹穿衣服咱走。”
        “晓莉！”杨川东紧张地站起了身。
        “杨川东你慢慢在家考虑吧，你那同事张文彬一直追求我，前天还又跟我求了一次婚呢，我这就跟他过去。”
        “那老张头连头发都没有，而且他从年轻时候就花心，你问问我们这圈子里稍微好看点的老太太哪个没被他骚扰过？”
        “也无所谓吧，他跟我以后还敢这样，我一天打他八遍，三天就把他管服帖了。”
        刘晓莉从衣架上拿下她的大衣，转身间香气迷人。
        “孩子们，我就先走了，下回有机会咱再一块喝酒。”
        “哎，师母，你这蛋糕还没吃呢，着什么急。”何梦芝赶紧过去拉住了她的胳膊。
        “不吃了，我减肥。”刘晓莉迈腿就往外走。
        “晓莉，要不，你还是考虑考虑我吧，我不需要一天打八遍。”杨川东走过来，直接拉住了刘晓莉的手。
        哎呦喂！
        这爱在黄昏落日时也这么动人吗？
        “那我得领证结婚。”刘晓莉傲娇地白了一眼杨川东。
        “行，我户口本就在那呢，你想领，明天咱就去。”
        “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了吗？”刘晓莉把大衣又挂回到衣架上。
        “木青，切蛋糕。”杨川东笑得跟朵花似的。
        “好嘞！”
        木青答得脆生生，几个年轻人还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人家俩人已经欢欢喜喜吃上蛋糕了。
        如男震惊到无以复加，她又想起了莉姐拿着铆钉包往流氓脑袋上呼时候的飒爽英姿了，这老太太真的太有魅力太招人喜欢了!
        “你们几个年轻人也学着点，其实爱情就这么简单的。”刘晓莉笑着调侃，然后有意无意地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儿子。
        “程如男你吃这块，这块没有巧克力。”陈仁耀把自己的蛋糕和她的换了换。
        “你怎么知道她不吃巧克力？”贺壹在一旁终于忍不住了。
        “因为我有脑子，还有眼睛。”陈仁耀微微一笑，将成熟男人的盲目自信和不可一世表现的淋漓尽致。
        如男觉得，同为成功人士，陈仁耀和叶诚森最大的区别就是，叶诚森至少看起来更像个好人。
        “你之前不是还说你喜欢幸儿姐快十年，除了她对谁都没兴趣吗？”
        “一看你刚才上课就没认真听。杨老师都说了，黄粱一梦不可追，人得珍惜当下，不能老想着过去，过去的事毕竟都已经结束了。”
        “杨老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再次祝您生日快乐。”如男忽地一下站起身，她不想听他们在这吵了，幼不幼稚啊。
        “我送你。”陈仁耀也放下了手中的蛋糕。
        如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毕竟他是来这找她的，那么理所当然她得把他带走。
        三十秒后，贺壹也披上羽绒服跟了出去。
        这会已经快晚上九点，室外的温度很低，如男却感觉不到冷，她的酒气还没有退下去，连脚步都是踉踉跄跄的。
        陈仁耀一下子扶住了她的肩膀。
        身后的贺壹红了眼，他突然想起之前她喝醉的时候都是搂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睡的，她总是安静的像只小猫，可一旦她狠起心来，连他都招架不住。
        就比如，他说分手，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
        就比如，一转身她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他现在简直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过他。
        “程如男你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贺壹在身后喊。
        如男停下脚步，然后回头看向他，静静等他的话。
        她还没有适应他短发的样子，她还记得之前那个死活不肯剪掉头发，说等洗发水代言的开心的大男孩。
        这才不到一年，他就已经被她折磨成了这样。
        真是罪过。
        “程如男，咱俩分手时候你不是说谢谢我的成全让你可以回到你一直爱着的那个人身边吗？怎么着一转眼你就变了卦，感情你这心里的人根本不是连逍？”
        陈仁耀本还漫不经心的，可听了这番话，他蓦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了贺壹一眼，然后他一下子笑出声来，连肩膀都在抖动。
        如男本就醉的难受，她几乎两天就没怎么吃饭和睡觉，这会儿她感觉自己心慌气闷的不行，好像再多待一会儿她就要晕倒了。
        “陈总，我们走吧。”
        如男已经懒得再跟他解释什么，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傻，他只是当局者迷。
        他这种只能等他自己跳出那个思维定式的时候，或许他才能看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况且，她若解释，这一切不就都没有意义了吗？
        她现在就想着面试通知快点下来，她想快点远离他。
        “程如男！我说那天你怎么说了句‘如果五十年后有幸再见面’呢，感情就算我不提，你也是要跟我提分手的？就为了眼前这个老男人？！”
        “贺壹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就你这样的，我看她跟你分手就对了！不然你这得影响将来孩子智商！”陈仁耀气得半死，他说谁老男人呢！
        “程如男你爱过我吗？如果你但凡爱过我，又怎么会我说在一起就在一起，我说分手就分手？我不找你的时候，你有想起过我吗？你为我哭过笑过失过眠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连逍，然后你就是这么喜欢的？你长心了吗？”
        贺壹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在如男面前一米处站定，她看到他抿着唇，眼睛里都是伤心和绝望。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连逍了？”如男努力压下胸闷心慌的感觉，一字一顿地问。
        “是啊！你怎么会直接说你喜欢谁呢！你这种人，不是永远都隐藏着自己的感情，随时准备撤离到安全地带吗？这世上有谁值得你勇敢吗？”
        “确实不值得。”如男轻轻一笑。
        外面的冷空气终于钻进了她的大衣，她现在身体内外的巨大温差在强烈对冲，又燥又冷。
        “阿耀，我们走吧。”如男侧过身去，向陈仁耀伸出了手。
        可是，还没等她的指尖碰触到他的衣袖，整个人就直直向后倒去。
        要不是贺壹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恐怕她这头就要重重撞到地面去了。
        “男男！”贺壹疯了似的紧紧抱着她，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只是紧闭着双眼毫无生气地歪在那里，像一块好脾气的橡皮泥，任他揉搓成他想要的形状。
        “行了，你别摇她了，赶紧送医院吧！”陈仁耀皱着眉，一下子变得戾气十足。
        贺壹抱着如男站起身，几步就跨到了他白色越野车前。
        他小心地把她放在后座上，然后跑到驾驶位，启动了车子。
        他们送她去的还是那家离她学校最近的医院。
        值班医生是个中年女性，一看到两个男人陪一个女人来看急诊就皱起了眉。
        他们从她的钱包里找到了她的医保卡。然后那张卡片的信息刚一上传到急诊室的电脑，值班医生的脸就彻底黑了下来。
        “这什么情况，病人这短短几个月已经来我们医院三次了，一次头外伤，一次烫伤，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烫伤？”贺壹想起来了，她说的那次保温杯从床上掉下来了。
        “你不知道吗？她之前被人从领口灌了一杯热咖啡。”陈仁耀冷哼一声。
        “什么？！”贺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行了赶紧把病人放床上我看看。”医生不耐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医生刷地一声拉上了帘子，把两个人都隔绝在了外面。
        陈仁耀和贺壹走到门外，四目相对，暗潮汹涌。
        “我要是你，我就彻底远离她，你不觉得，你能给她的，就只有伤害吗？”陈仁耀浅浅开口，语气冷漠。
        “我在这儿看见她醒了我就走。”贺壹喃喃道。
        “兄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劝你别来小孩子那套要死要活的纠缠，矫情。什么换个发型，吸烟酗酒纹身蓄胡子的，只会让人觉得好笑。成年人的体面应该是适可而止，尊重祝福。实话告诉你，我喜欢程如男，我这人吧活了一把年纪了，也算是阅尽千帆，尝遍酸甜苦辣了，我现在就想找个人好好过后半生。”
        陈仁耀看了看抿着唇的贺壹，并没有停止他的戳心言语。
        “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在乎她的什么过去，她爱着谁又不爱谁，她勇敢还是懦弱。我就知道，我跟她在一块一天，我就能让她开心一天，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读书也好，工作也好，当全职太太也好，我都无所谓。我会护着她的梦想，谁要是敢像之前那样在网上欺负她，我就亲自跟他对线，骂不过我就告他，直告到他倾家荡产。谁让我是个有钱的老男人呢！”
        “家属进来一下。”医生在里面喊。
        “医生，她怎么样？”陈仁耀站在前面，比贺壹更像是她名正言顺的男人。
        “应该是没什么事，就是身体太虚弱也太累了，休息两天就好了，她现在睡得很深，怎么都叫不醒。”
        “好，谢谢您。”
        陈仁耀径直走向医生的诊疗床，然后一把抱起了如男。
        怀里的她轻的像一片树叶，皮肤苍白，眼周都是青影。
        他心中对她莫名升起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怜惜之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他的心脏。
        “我们先走了。”陈仁耀跟贺壹点点头，然后扬长而去。
        这一次，他没有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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