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柳宁。”
        “说。”柳宁头也不抬，示意有话快说，她的时间很宝贵。
        “柳宁。”
        柳宁考虑到不管是租客还是室友，对江乐乐都是很满意的，停下手里的动作，终于抬头看向江乐乐。
        “就是我有个朋友，我们是在健身房认识的，她现在遇到些问题，来找我求助，但是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江乐乐软软的开口。
        “你说。”柳宁把身前的电脑合上，拿出了极好的耐心。
        “我那个朋友好像喜欢上她的私教了。”
        柳宁瞳孔放大，没想到江乐乐突然放出这么大的新闻。
        “那你朋友是怎么发现的呢？”
        “第一眼就觉得这个教练长得很符合我朋友的审美，”江乐乐托着腮认真剖析。“相处下来，我、我这个朋友觉得她的教练性格也很好，而且他们每次训练完都一起出去吃饭，口味啊、爱好，都特别像，就莫名其妙的很搭、很心动，匹配度高的我朋友自己都害怕。”
        江乐乐越说心跳越快，到现在都还有发现同类的余韵。
        “可是爱好、审美这些都是可以后天形成的，很容易找到同好吧？”
        “不一样的。”
        柳宁有几分认真了，她想知道在她印象里，万事皆可凑合过的室友到底被人下了什么**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就是不一样的，和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不知不觉间江乐乐已经暴露了自己。
        “那这个教练会不会有所图谋？也许他是个人肉发电机，对每个学员都关怀备至？”
        “可是我朋友身上也没什么值得图谋的地方吧？”
        江乐乐挠了挠脸，不自觉地嘟起了嘴，看起来真的很烦恼。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可图谋的地方？”柳宁觉得自己有必要给江乐乐科普一下常识。“有钱图钱，没钱还可以用你朋友的名义去网贷，如果真的不图钱，那就更可怕了，退一万步讲，万一你朋友遇到的是个海王、是个变/态，享受狩猎的乐趣呢？上周不还有个新闻，一个小姑娘被男朋友pua，最后自杀了。”
        柳宁抬手扶了一下镜框，镜片上闪过一道光。
        “不、不会吧，lf那么高端，应该不至于聘用这样的雇员。”
        柳宁说的新闻还是她们一起看到的，可怕的是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了。
        替失去生命的女孩子惋惜的同时，她们对施加pua的凶手无比痛恨。
        “高端怎么了，高端的地方就没有坏人了？这样的地方吃起人来，别说吐骨头，没准连渣都不吐，让你朋友长点心，别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柳宁试图点醒江乐乐。
        不是她要小人之心，只是现在这个社会，不多个心眼能行吗？
        不说别的，光是杀猪盘，说是比比皆是，也不过分吧？
        身份、地位、长相，甚至连性取向都不一定是真的，总的来说，谁也别认为自己永远不会被骗。
        说是刻板印象也好，有色眼镜也罢，反正在柳宁看来，健身房已经和夜店、酒吧、咖啡店一样，早就成为了坏人狩猎的天堂，认识的人都不能当真。
        当然这样一棍子打死，肯定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如果不是非得要谈这个恋爱的话，错一错也没什么关系。
        听完柳宁说的，江乐乐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拍了一下桌子。
        “你说得对，我要好好地劝劝我朋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看着江乐乐不像是敷衍，柳宁打开电脑，继续和可爱的代码相亲相爱。
        临睡前，江乐乐又从头看了一遍和梁放的聊天记录，然后闭着眼睛按下了删除键。
        江乐乐没哭，但是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凭借从小到大都非常优秀的直觉，江乐乐觉得梁放不是柳宁说的那种人。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自己的生活继续“正常”下去、毫无波澜的理由。
        ————
        “健身还是有必要的，你看公司技术部的小张，平时缺乏锻炼，平地摔了一跤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耽误工作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主要是遭罪啊，我怎么觉得乐乐健身颇有成效，看着比上周瘦了呢！”
        晨会后，张雅分享公司今日新闻，顺便关爱部下。
        “还是张姐眼神好，我眼神不好，就没看出来，乐乐你体脂率降了吗？不会是免费的教练不上心吧？”哪里有阴阳怪气哪里有苗纯。
        苗纯说得没错，江乐乐健身一个星期，不仅没瘦，还胖了一斤。
        然而这已经是她尽力维持的效果了，因为“你请我我请你”的原因，从第二堂私教课开始，每次结束她和梁放都会一起去吃晚饭，迄今为止，他们已经成功打卡了好几种类型的烤肉。
        江乐乐本来打算拿这个当做换教练的理由，可是经苗纯一说，又担心会影响到梁放后续的工作。
        要不还是说她想换成女教练吧。
        【肉兔：lisa，我有个事情想咨询一下，可以吗？】
        【lisa：江女士，您请说。】
        【肉兔：我能和你打电话说吗？我怕微信上说不明白。】
        【lisa：当然可以。】
        江乐乐起身左右看了一眼，走到楼梯间拨通了lisa的电话。
        “对，就是这样，梁教练挺好的，但是我觉得女教练更方便一点。”江乐乐坐在楼梯上语气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江女士，您的需求我收到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去内部沟通一下，稍后答复您，您看可以吗？”
        “好的，辛苦你了，”刚要挂断电话，江乐乐想起来还有个问题。
        “等等，lisa，之前我和梁教练沟通过，他说如果我能一周坚持锻炼三次，就会帮我申请优秀会员，优秀会员可以使用店内的屏幕，我想问一下，如果换教练的话，这个还算数吗？”
        越说江乐乐越觉得自己是个恶人，她现在的行为和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很抱歉，这个可能是不行的，因为这是梁教练的私人权限。”
        私人权限？难道这是不合规的？
        “江女士，和您再确认一下，您现在申请换成女性教练，对吗？”
        “lisa，我再考虑一下，还有，先别告诉梁教练，可以吗？”
        “当然可以。”
        挂断电话后，江乐乐把脸埋在膝盖里，她现在觉得自己特别无耻，连最起码的堂堂正正都做不到。
        柳宁有一句话说对了，她才是那个有企图的人。
        【l：乐乐，明天下午不要忘了「猫猫期待」】
        看着梁放发来的信息，江乐乐觉得难堪。
        一方面她怕自己对梁放的好感达到自己无法控制的程度，想要提前逃离，另一方面又舍不得梁放许诺给她的好处。
        她能感受到梁放对她也是有好感的，可她现在要利用这种好感达成自己的目的。
        江乐乐觉得这样的自己配不上梁放，但是又不得不继续维持现在的局面。
        说她卑鄙也好，懦夫也好，反正在季卡结束之前，江乐乐都不想和梁放再见面了。
        她要找一个整整三个月都不用见面的理由。
        说是三个月，但是江乐乐觉得这种缘分可能都用不了一个月，就会消散了。
        只要拿到这个月的优秀会员，她对公司、对小胡总就能有个交代，剩下的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可以了。
        三个月，一百天。
        对了，伤筋动骨一百天！
        这种时候脑子好使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江乐乐无声地叹了口气，打开了和技术部小张的聊天页面。
        要到了资料之后，再用上大学的时候，在打印店兼职获得的技能，一份属于江乐乐的骨折病例就新鲜出炉了。
        【肉兔：「图片」「图片」「图片」】
        【肉兔：教练，我早上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现在小腿骨折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应该都不能去健身了，这段时间非常感谢您的照顾「比心」】
        【肉兔：本来还想下次请你吃饭来着，看来也没办法了，请你一定要收下我的红包，不然我养病也不会安心的】
        【肉兔：「向l发起转账」】
        【肉兔：教练，还有一个事儿，就是，就是我都这么惨了，优秀会员能不能继续帮我申请，我们公司真的很需要！「谢谢」】
        江乐乐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最后一句，然后趴在工位上什么都不想动。
        【l：骨折？】
        梁放没想到自己接个电话的功夫，江乐乐给他发了这么多条消息，好家伙，还带着转账，这是要和他割裂吗？
        想到十分钟前lisa和他汇报的事情，梁放大概明白了江乐乐的骨折是怎么回事了。
        【肉兔：「是的」】
        江乐乐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梁放的其他回复，心里说不上来是失望更多还是松了一口气更多，也许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拿不准还要不要继续追问优秀学员的事儿，刚刚发出去的话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内心陷入新一轮的挣扎。
        对话另一头的梁放不是不想回，只是他还没想好，是现在就戳穿她，还是先配合她演下去，关键时刻再戳穿。
        他盯上的这只兔子受到惊吓后，比他想象中退得还要远。
        也怪他，不应该打草惊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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