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奖励

穆棠闻声挪开了眼。
        “都休息好了吧，”陈琛说，“休息好就可以出发了。”
        穆棠和孙珆依旧走在最后。
        上午守在门口的村长到现在都不见踪影，只有那空荡荡的摇椅还在时不时地小弧度晃动。
        游戏里的天气不循正常世界，明明白天还带着凉爽的风，一到中午，太阳毒得好像能把人烤化。
        一行人刚走出院子，额头就布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天气热得实在受不了，但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个。
        而是——
        “你们看那太阳是不是在动？”老包站在木门投下的阴影处，指着天上的某个地方。
        穆棠眼睛眯起，微飔拂过，吹起她额前的刘海。
        那炸着金光的玩意儿不仅在动，而且动的还越来越快。
        原本几分钟挪动一小段，到现不过一秒的功夫，就瞬移出一截肉眼可明显观测到的距离。
        木门的影子逐渐拉长，燥热的温度缓缓下降，大亮的天色显而易见地暗了下来。
        “你们还记得昨天npc说的那句话吗？”穆棠道。
        ——天黑了。
        在这里不仅气温不循往常，连时间也自有它的规律。
        昨天的天色并不是因为001的话而变化，而是过了正午，时间就会飞速流逝，直到夜幕完全降临。
        不过眨眼的功夫，周遭便陷入静谧的黑暗。
        小院前的电灯及时亮起，齐刘海目瞪口呆。
        提示音再一次在高空响起。
        【叮——生存时间】
        【倒计时：三天23时50分53秒】
        【乡村的夜晚很不安全，请玩家尽快回房】
        骤减的时间让众人一时难以接受，愣在原地。
        穆棠一抬眼就看到远处的稻草田晃出几道黑影，移动速度用肉眼难以捕捉。
        她猛地一拽孙珆的手腕，低呵道：“快回去！”
        有了穆棠这一声，众人如梦初醒，转身就往回跑。
        空气瞬息间绷紧，一种难以言状的东西顺着气流不断蠕动，撩拨得人头皮发麻。
        慌乱间，孙珆在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双膝跪地，手掌刚好摩擦过栏杆下生锈的铁钉。
        穆棠伸出手去拉她：“你没事吧？”
        孙珆借力爬起来，摇头道：“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
        穆棠怕她又摔，拉着孙珆一道往楼上走，也自然没看到，那一圈铁钉周围落下的一滴血迹。
        鲜红的血迹像是突然活了一样，无声地抽动两下，随后开始从里面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转眼间又分散开来，钻进了楼梯的缝隙之中。
        直到进了房，锁上门，孙珆才靠着门板放心地大喘着气。
        穆棠看了她一眼，说道：“别离门那么近。”
        孙珆闻言，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弹开了，看了眼穆棠，又看了眼紧闭的门，眼睛里盛满了害怕。
        穆棠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房间里登时又暗下来一个度，只有正对着床的那面镜子，还泛着一种无机质的浅淡的光。
        穆棠合衣躺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不睡觉吗？”
        孙珆紧跟着躺下，想了想，又往穆棠的方向蹭了蹭。
        “今天晚上可以睡觉吗？”孙珆问。
        穆棠闭上眼：“不睡觉，那你想干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珆咬了咬嘴唇，“就是今天晚上这么邪乎……万一，万一睡着了的话会不会突然就，就……”
        “你觉得是醒着眼睁睁看着痛快，还是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好？”穆棠打断了她。
        孙珆咬着手指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又有哪里不对。
        孙珆没想明白，但听着身边穆棠均匀的呼吸声，她很快就开始困倦，转眼间就睡着了。
        又是迷迷糊糊间，孙珆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动静。
        但跟昨天砰砰砰的撞击声不一样，今天是啪嗒啪嗒的，像是脚踩在木头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沉闷又遥远。
        但又像是从头顶上传来的……
        孙珆猛地惊醒，蹭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朦胧的黑暗中，她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清晰，突然发现正对着床的地方，好像有一道女人的身影。
        孙珆连呼吸都屏住了，抬手就想去推穆棠，但下一秒手指却扑了个空，只摸到了一手的冰凉。
        ——不、不见了？
        孙珆僵硬地转头，手指不信邪地来回摩挲，却始终没有触碰到那个让人心安的体温。
        床前站着的女人似乎觉察到了动静，孙珆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她正在慢慢地转过身体。
        长长的黑发模糊了她脸部的轮廓，孙珆吓得闭紧了眼，浑身冰冷，抖得如同筛糠，尖叫卡在喉口，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醒了？”
        孙珆一窒，试探性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女人已经完全转过了身，正往孙珆这个地方走。
        “姐姐？”
        穆棠嗯了一声。
        孙珆哇地一声就扑了上去。
        “呜，吓死我了。”
        “你没事站在那里做什么？真的真的好恐怖啊。”孙珆开始哽咽。
        穆棠笑了一声，轻轻拍着她的背：“这点程度就吓着了？”
        “姐姐你什么时候醒的？”孙珆松开手。
        “没多久。”
        孙珆的视线挪向穆棠刚刚站立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老旧的衣柜，柜门上贴了一扇半人高的穿衣镜。
        “那衣柜是有什么问题吗？”孙珆问。
        “还不确定，”穆棠的视线也挪了过去，镜子中刚好照出她们两个人的身影，“刚刚在验证。”
        话音刚落，隔壁房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碎声，随后是一道拉长了的尖叫。
        “啊啊啊——”
        静谧猝然被打破，孙珆吓得抖了一下。
        “怎么、怎么回事？”
        “砰——”
        窗户猛地传来一声撞击，孙珆的眼眶惊恐地瞪大了。
        “砰——”
        又是一下。
        穆棠转身将孙珆护在身后。
        隔壁的房门拉开又“咚”地一下重重合上，外面的楼道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女人凄厉的惨叫，听起来像是齐刘海的。
        楼上两间房，一间住了她和孙珆，另一间是齐刘海和钱巧乐。
        窗户接连被撞了几下都还没有要碎的征兆，很明显在她们窗外撞击的东西和隔壁的不是同一个。
        哒哒哒逃跑的响动逐渐拉远，楼道外又彻底安静了下来，静的只能听到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我们要、要跑吗？”
        孙珆紧紧揪着穆棠的衣角，怯弱地问道。
        穆棠冷静道：“撞了这么久都还没碎，它应该进不来。”
        话音还未落，又是砰地一声，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窗户，而是门的方向——
        孙珆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循声望去，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一把尖锐的柴刀从外面狠狠劈下，柴刀的尖端完全刺穿门板，钉在上面，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钉死的柴刀突然开始上下晃动，像是有人在外面用力拉扯，力道大得将整扇门都带得哐当作响，墙灰簌簌地掉了一地。
        柴刀被完全拔了出来，片刻后又是狠狠一下。
        “哐当”一声，这一次显然比刚刚的力道更猛，大半个柴刀都砸了进来，拉扯旋转，逆着切面将那个洞不断扩大。
        孙珆被吓得完全失声，心跳都快要蹦到嗓子眼了，头皮阵阵发麻，冷汗浸湿了后背。
        柴刀再次被拔了出去，门板被凿出了一个棒球大小的洞。门外窸窣一阵，一只黑色的眼睛突然透过那个洞口，贴了上来。
        那是一只属于人类的眼睛。
        穆棠皱眉，看着那眼珠子转了一圈，在房间里扫视一周，随后眼睛贴着门板一点点拖动，他又把鼻子贴了上来，闻着味道。
        像是确定了什么，门外的人站远了，柴刀再一次劈了下来，这一次是门把手的位置。
        金属与金属的碰撞震出刺耳的尖鸣，这破旧的木门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穆棠让孙珆靠在角落的位置，“你在这里好好待着。”
        “姐姐你去哪里。”
        穆棠挣开她的手腕，起身在房间里梭巡着合适的工具。
        “我出去引开他。”
        穆棠的目光顿在床头柜的草环上，无声地微笑。
        “看起来他的目标好像是我啊。”
        房间里能用的东西不多，穆棠找了很久，才在角落里捞出来一根生锈了的铁棍。
        穆棠握住颠了颠，不错，还挺顺手。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里，门把手的位置已经被凿出了个洞，锁断了一半在外面，摇摇欲坠。
        穆棠握着铁棍脚步刚动，某个东西突然从她怀里凭空掉落，砸在地上——
        是一把带血的斧头。
        穆棠盯着脚边的东西，缓缓挑眉。
        这把斧头看起来有点眼熟。
        【叮——】
        【玩家老包触发隐藏任务——砍柴人】
        【砍柴人辛辛苦苦砍的柴突然被偷了。他现在非常愤怒，如果找出来那个人，他一定会亲手用柴刀将他大卸八块】
        【所以，是谁偷了他的柴呢？】
        【叮——】
        【玩家穆棠触发隐藏任务——好孩子】
        【老人家笑眯眯地说，你可真是个助人为乐的好孩子】
        【好孩子是该得到奖励的哦】
        啪嗒一声，锁彻底断落，木门从外面被粗暴踢开。
        砍柴人粗犷高大的身形几乎占据整个门框，握在手里的柴刀闪烁着寒芒，摇摇晃晃举过头顶，狠力砍下。
        穆棠一把捞起地上的斧头，身子轻盈地躲过迎面劈下的柴刀，擦过他的手臂就往门外掠去。
        砍柴人扑了个空，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转动健硕笨重的身体，提刀嘶吼着就往外冲。
        走廊外一片漆黑，在楼道飞奔的穆棠突然在拐角墙壁前的地面上发现了一道更深的阴影。
        微弱的光亮将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她的脚步猝然停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谲的弧度。
        “找到你了，”穆棠轻声说道。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越逼越近，砍柴人呼啸着举起柴刀。
        穆棠身形晃动，绕到砍柴人后方：“不出来好好看看吗？”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斧头便横向向着砍柴人的背影砍去。
        噗嗤一声，尖锐的斧头嵌入砍柴人的腰部。
        砍柴人笨重的身体来回晃动，嘴里咕噜咕噜地发出一连串混乱的低吼。
        001从墙壁后走了出来，脸部轮廓完全隐在黑暗之中，垂眸安静地看着站在砍柴人斜后方的那道小小的身影。
        他看见穆棠手腕用力，噗嗤一声将斧头用力拔出，鲜红的血液喷溅了几滴在她脸上。
        穆棠恍若未觉，微扬下巴，直视着001，眼神晦暗又隐隐带着兴奋的光：“喜欢吗——”
        穆棠微笑道：“这份给你的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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