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今年夏天,  所有的电视剧榜单都被《长夜》占据。
        《长夜》在播出过半的时候便打破了播放平台今年的记录，成为当年的年冠。从那以后播放量和热度一路高歌，在网播结束后无缝上星播出,  口碑收视双丰收。
        南宛和顾星燃一炮而红，每天都能收到各种的剧本和综艺邀约。
        剧中的其他主角和配角也都吃到了红利，包括和他们合作的化妆师和摄影团队，也都涨了不少身价。
        最令云伽开心的是剧里一位饰演主要配角的大哥给她发来的消息,  大哥告诉云伽他进了新的组，接到了有很多台词的角色。
        这位大哥是云伽从一百块钱一天的群演堆里找来的,  他听说能演主要配角后称就算是没有片酬也愿意出演。
        他在影视城坚守了八年，他演了无数个士兵和路人，几乎大部分古装剧中都有他的身影。
        仅仅是身影而已，因为他几乎没有接到过有台词的角色。
        当时大哥对她说,  他演一年的戏戏份加起来都没有《长夜》里的戏份多。
        但他的梦想是演喜欢的导演的男主角,  这个梦想从八年前开始就一直没有变过，并且他坚信有一天一定会实现。
        老天爷不会亏待有梦想肯坚持的人，在他坚持梦想的第八年，终于被人看到了。
        大哥接的新戏是某位新锐导演的电影男二号，这位导演在看完《长夜》后找到了他。
        他说他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
        --
        云伽在秋天的时候完成了对赌协议，成功与公司解约。
        她带着喻蔓和姜楠楠和自己的团队的人从公司出来,  和梦多姚杨一起创立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有一起拍摄《长夜》的伙伴们，有温怀清的另一个堂弟，话不太多的陈盛言,  还有不愿意透露姓名,  只愿意出钱投资的宋女士。
        温怀清在综艺结束后的第五个月终于进组了，刑侦片的男二号，他自己很喜欢的反派角色,  拍摄地点就在隔壁市。
        秋天以来，云伽一直在筹备《长夜》第二季的工作。
        所以二人依旧异地，见面次数不太多，只有云伽有空或者温怀清剧组没戏的时候会见。
        但这次二人就算是每晚视频也有着说不完的话，晚上睡觉的时候视频也不会挂断。
        第二季在年底开机，所有演员当初都提前敲定了档期，还有几个新增角色在物色中。
        到时候温怀清会过来客串，宋念初也会来。
        元旦过去后，所有演员都陆陆续续签完了合同，就只剩一个6岁左右的小朋友还没定下。
        云伽在一月初去到了p市，这里有个小演员培训班，她在网络平台看见过一个很合适的小姑娘在这儿上课，想来碰碰运气。
        她提前和培训班的校长联系过，到了以后校长说那个小姑娘刚开始上课，邀请她进去看看。
        “挺有灵气的小姑娘，但她家主要是让她来练胆子的，您要是真想带她去拍戏，一会儿下课了可以跟家长碰个面。”
        小演员班在二楼，外围的窗户都装了百叶窗。
        “您来后门。”校长指了指门上的玻璃窗，“抱歉啊云老师，因为有孩子怕羞，所以百叶窗一般都是合上的。”
        “没事儿，理解的。”云伽笑了笑，然后踮起脚从后门玻璃窗看进去。
        “穿浅黄色衣服的那个姑娘，您看见了吗？”校长低声道。
        云伽未答话，她目光停留在某处，迟迟回不过神。
        “云老师，您看见了吗？云老师？”
        “啊？看见了。”云伽扯了扯嘴角，“抱歉，小姑娘表现力挺好的，我看得有些走神了。”
        校长乐呵呵地摆摆手，“是啊，这孩子是不错，不然您跟我去办公室坐坐，一会儿放学前再来？”
        培训机构能出个正儿八经演电视剧的小姑娘，校长自然是乐意促成。
        她又给云伽看了几个视频，“这两个小姑娘也不错，您可以看看。”
        云伽心不在焉地看完了小短剧，“对了校长，他们班那个表演老师……”
        “您说李老师啊？您也看出来她挺厉害的吧？”
        云伽笑着点点头，“嗯，看得出来，挺专业的。”
        “她是正儿八经表演系毕业的，我们这里对老师资质要求很严的，她的本科和研究生毕业证我们都有复印件。”校长说着就要去找给她看，被云伽拦住了。
        “看得出来，您不用找了。”云伽抿了一口水，继续问道，“她是a市上学的，怎么来p市了？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意思是她这么好的学历……”
        “是啊，我也问过她，她说她老家是p市的，女儿转回来这边上学了，她就跟着回来了。大城市节奏快，我们这儿多舒坦啊，是吧？”
        “是啊，p市空气好，我这几天也觉得很放松。”
        “我当时说想用她的学历做宣传，但李老师不让，她说那样可能会有望子成龙的家长想孩子当演员才把孩子送来，我想想也对……”
        云伽笑着附和，“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表演最重要的是兴趣。”
        “对对对，李老师也这么说，她说什么天赋不天赋的，开心高兴最重要。她工作了三个月，每个月的好评率都是最高的，小朋友上她的课特别开心。”
        云伽闻言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她又跟校长闲聊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下课时间。
        校长带着她过去，云伽避开孩子跟她家长聊了几句，家长的态度也并不抗拒，说需要回去跟孩子妈妈商量一下。
        云伽给他留了联系方式，准备离开培训机构的时候，正好撞见拎着包下班的李月淇。
        “云伽？”李月淇叫住了她。
        云伽转过身去，朝她点点头。
        李月淇比半年前苍老了许多，不再是那副严厉精干的模样。如今的她更加柔和，许是跟孩子们相处久了，看上去慈眉善目了不少。
        她依旧是盘着利落的发髻，但发间掺杂了些白发，眼角也多了皱纹。
        “你来找演员？”李月淇走到云伽面前，扬起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我刚刚看见你和家长说话了。”
        “对，剧里差一个6岁左右的小演员。”
        半年后再见她，云伽的心态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平和。
        她也曾恨李月淇恨得牙痒痒，想让她尝一尝被人贬低得一无是处的滋味。
        但如今再见，恍若经年，她好像不太在意了，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云伽最近半年过得太幸福了，兴许是这些幸福冲淡了李月淇曾经带给她的伤害，也可能是看见李月淇如今的样子，心里有些欣慰或者不忍。
        她很难讲明白这种心情，但是她很喜欢自己如今的心态转变。
        “我被辞退后跟老公离婚了，他觉得我丢人……然后我就带着女儿回到了老家，一直在这儿工作。”李月淇双手攥着一只帆布袋，人看上去有些局促。
        “挺好的，你想开就好。”云伽语气平淡。
        “想开了，经历了这么多也应该想开了。那年怀清一炮而红，校领导都捧着我，我自己也昏了头，以为他的成功真的是我的功劳……”
        “人一旦飘飘然，就很难脚踏实地了，非要到一无所有的时候才能幡然悔悟。”
        李月淇被辞退后把自己关在家里想了很多，她去拜访了自己的恩师，可没想到她早就离世了。
        通知她恩师离世的那条信息如今依旧躺在她的收件箱里，是她当年班里的班长发来的。
        李月淇早就不记得班长的名字了，以为是托自己办事儿的人，所以一直没有拆开……
        “也许老师也根本不愿意见我，我这么多年作恶太多。”
        她如今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恩师的教诲、丈夫的恶言相向、女儿的失望至极……还有这十几年里她教过的那些学生，每一个人的脸都清晰可见，每一个都在问她，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云伽，我欠你一句道歉，虽然很迟，虽然不能弥补我带给你的伤害。但真的很抱歉，我看了你的剧，做得很棒，真的……”
        “谢谢。”云伽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随即恢复冷淡的表情，“道歉我收到了，我会放下过去，但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李月淇最近只要一想到从前，就痛苦得无以复加。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了那副讨厌的模样，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
        “如今你面对的是更小的小朋友，希望你……”云伽一时间没有想到合适的词，她顿了顿，“保重吧。”
        李月淇点点头，眼中隐隐有泪，“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会的。”
        ……
        一周后，中小学生迎来寒假。
        云伽在a市见到了那个小姑娘，她笑眯眯地扑进云伽怀里，“漂亮姐姐，我妈妈同意我跟你演戏啦！”
        “妈妈说你是在认真做事，希望我跟你学习，也希望我和温怀清叔叔学习。”
        云伽笑弯了眼睛，“好，但是你如果叫温怀清叔叔的话，得叫我阿姨了。”
        小姑娘思考了一会儿，愁眉苦脸地说道：“差辈了吗？唉，那就勉强叫他哥哥好了。”
        她刚说完，一抬头就看见了温怀清正在看着她笑。
        哦不，他好像是看着云伽姐姐笑。
        小姑娘见状从云伽怀里离开，远远儿地躲在另一个姐姐身后偷看他们。
        她觉得李老师说得对，云伽姐姐和温怀清哥哥都是很好很好的人，a市很大很漂亮，剧组很好玩很有趣。
        演戏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这里的每一个哥哥姐姐叔叔阿姨都很快乐，她也很快乐，她也希望这次试镜落选的小姐姐和教她演戏的李老师以后都能快乐。
        --
        春节前，国内如今含金量最高的电视节开幕。
        主办方朝云伽这边透过话，《长夜》的提名很多，请他们尽量全员到场。
        电影节当天，云伽一早收拾东西准备去往主办方提供的酒店准备，温怀清也同样在收拾东西。
        “你也这么早出门？”
        “我跟你一起走。”
        云伽一愣，“顺路？”
        温怀清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我跟你一起去。”
        “可你不是说你今天有工作吗？推掉了？”云伽前几天问他要不要去看，他说没空，接了个工作。
        “工作是晚上去当开奖嘉宾。”
        温怀清这个开奖嘉宾还蹭了个红毯开幕，他混在《长夜》剧组内，走出来的时候红毯起始处的几家媒体都没反应过来。
        《长夜》剧组今日都穿着的是有浅蓝色元素的衣服，长夜将明的颜色。
        但温怀清是个例外，云伽不知道他要一起走红毯，所以当初设计细节的时候压根儿就没考虑他。
        踏上红毯后，云伽无意间听见有媒体调侃说温怀清的服装与剧组格格不入。
        她这一听不太乐意了，立马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将手上那只戒圈大了两个号的戒指摘下来递给温怀清。
        “戴上，浅蓝色的。”
        直播间瞬间涌进来一批清云cp粉。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今天清云合体？？我还以为只有小云！！]
        [我迅速赶到，有清云的地方就有我。]
        [小云薅了个什么给温老师啊？摄影师不太给力，看不清啊。]
        [有没有姐妹在现场啊？我等一个现场repo。]
        [前面的姐妹是傻了吗？我们最大的粉头子严殊就在现场啊，而且走他俩旁边呢！谁家的大粉离正主这么近？？？]
        [严殊小温爱小云小云爱小温小严，在线等一个repo。]
        镜头适时给到严殊，他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光顾着侧头看清云互动了，还差点儿错过了签名板。
        签完名后是拍照环节，温怀清和云伽站在最边边上，将中间的位置留给了其他人。
        温怀清拍照的时候特地将左手举到胸前，露出他指间的蓝色戒指。
        [啊啊啊啊啊啊，原来是戒指！但温老师戴上以后好像假的哦。]
        [哈哈哈哈，小云的戒指，温老师只能带进去一半笑死。]
        [温老师别往里挤了，小心一会儿戒指拿不下来。]
        [我刚刚还在吐槽全剧组的衣服都有浅蓝色元素，只有温老师一个人格格不入，谁知道小云摘了个戒指给他哈哈哈。]
        [蓝宝石戒指！蓝色元素get！]
        [温老师：虽然我一身黑，但只要戴上蓝宝石戒指，我就可以强行融入这个家！]
        拍完照入场，主办方贴心地将温怀清的位置安排在了云伽旁边。
        主创人员除了演员以外都坐在第四排，严殊也坐在第四排，他戏份少，这次算是蹭的。
        严殊全程星星眼地看着温怀清和云伽，还转过头去跟观众区的cp粉打招呼。
        晚上七点，颁奖晚会正式开始。
        《长夜》作为去年下半年凭空杀出来的一条黑马，斩获了最佳电视剧的奖项。
        梦多自己改编自己的小说，拿到了最佳改编编剧奖。
        最佳导演奖给了一位老牌电视剧导演的主旋律，男女主角《长夜》没有获得提名。
        云伽他们心里有准备，导演的资历和能力比不过那位电视剧导演，顾星燃和南宛又都是新人，拿不到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们应该能有其中一个拿到最佳新人奖。
        在最佳新人奖揭幕之前，主持人说今年组委会一致决定多设置两个奖项。
        “其实在一部剧的孵化成型的过程中，还有一个角色是十分重要的，那就是制片人，而制片人的角色往往会被人忽略……”
        云伽一愣，她看向旁边的温怀清，这人一点都不惊讶一样。
        “我去准备了。”温怀清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走往后台。
        导演他们见状都意识到了什么，梦多更是扑上来抱住了云伽的胳膊，紧张地攥着她的手。
        “接下来要颁发的是最佳制片人奖，我们有请开奖嘉宾上台。”
        温怀清与另一位制片人前辈走上台的时候，云伽跟随着他的目光，久久不能回神。
        二人在舞台中央站定，制片人前辈打趣温怀清一个电影演员来电视剧的奖项凑热闹。
        随即，他拆开信封，微微一挑眉，“温老师，你来宣布吧？”
        温怀清看到了信封上的名字，他笑着朝前辈比了个手势，“您宣布吧。”
        他相信比起他，云伽更希望得到业内前辈的认可，更希望从一个金牌制片人手里拿到她获得的第一个制片人的奖项。
        “《长夜》，云伽，恭喜！”
        云伽听见自己的名字以后麻了半边身子，她被梦多拖着站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台。
        温怀清来台侧接她上台，将她送到舞台最中间后退到一边。
        “我……”云伽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人跟她说这届电视节多了一个制片人的奖项，她根本都没有准备。
        “我要说的感谢词已经在刚刚的最佳电视剧说完了，早知道就应该留一半……”
        台下的人都在笑，镜头切到了云伽身后的温怀清脸上，他的一直在看着云伽的背影，嘴边挂着温和的笑容。
        “照例要感谢我们《长夜》剧组所有人，感谢所有剧中的演员，感谢和我一起蹲在剪辑室的编剧梦多，感谢所有加班加点的剪辑师，感谢被我的强迫症逼疯的道具老师，感谢和我一起用垃圾桶做盔甲的副导演，感谢精益求精的导演……”
        云伽说完后在脑子里盘算了一遍有没有漏人，补充道：“还要感谢我的经纪人、助理和团队所有人，感谢我父母对我的支持，感谢所有听我哭诉的朋友。”
        “也感谢今天的开奖嘉宾，王制片是我很喜欢很尊敬的一位制片人，至于温老师……”
        云伽转头和温怀清对视两秒，然后回过头继续道，“三年前，我拿下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奖也是温老师给我颁的奖，那次我感谢了他许多，感谢他教我演戏，感谢他陪我分析角色，感谢他带我入戏……但这次这个最佳制片人奖项其实跟他关系不太大啦，所以这次不感谢他了。”
        温怀清笑意更盛，他冲着云伽点了点头。
        云伽回过头朝他眨了眨眼，“我爱你。”
        “我也爱你。”温怀清轻声道。
        云伽在掌声中走下台，她在下台阶的时候将手交到温怀清手里，就像三年前一样。
        三年一晃而过，云伽走入了属于她的新的职业篇章。
        这三年她站到过顶峰，也遭受过低谷。
        她热烈地爱过，也真实地痛过。
        但幸好，她最终找到了她真正热爱的道路，也没弄丢她的爱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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