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新娘逃婚

未婚夫来到苏州接亲的前一天，我逃婚了。
        逃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刚到城外的茶摊落脚，赫然发现对面坐着的就是我那货真价实的未婚夫。
        仔细一看，他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
        唉，我是怎么逃婚逃到人家面前来的？
        幸好幸好，他并没有认出我。
        我俩已经十年不见，相逢对面不相识。
        ……
        我名叫聂展颜，是苏州茶商聂胜的独生女。我老爹早些年靠四处卖茶起家，如今在苏州攒了不下十间铺面，可算是一方大户。
        我未婚夫叶归，扬州人氏，我与他的这桩娃娃亲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我老爹刚刚开始做生意，带着我与母亲一起，天南地北去各处卖货。那日，我们一家三口刚到扬州，就在城郊碰上匪徒劫道，恰好当时叶归的父亲叶锦天带人路过，救下我们一家。
        这就有了聂家与叶家的渊源。
        叶家对我们一家三口有救命之恩，老爹见我与叶归年纪相仿，一口便将我许配给了他，从此两家结为亲家，算是报了救命之恩。
        当年，我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女孩，哪里知道什么是娃娃亲？
        父亲指着叶归问我，“展颜，喜欢你叶归哥哥么？以后嫁给他好不好？”
        我呵呵笑着应下，“喜欢啊，我喜欢和叶哥哥一起玩。”
        于是，我就这样稀里糊涂被父亲许给了叶归，双方交换了生辰贴，定下了娃娃亲。
        我在叶家与叶归一起玩了几天，几天后便随着父亲继续奔波，直到几年后才回到苏州安定下来。
        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们聂家也渐渐成了苏州有名的大户。
        一个月前，叶家来信表示，双方孩子都已到了适婚年龄，叶家已经备好迎亲的聘礼，即日出发，前来苏州迎亲。
        十年过去，鬼知道叶归现在长什么模样？
        我向父亲表态希望推迟婚期或者协商退婚，作为补偿可以给叶家一大笔钱。
        父亲坚决反对，表示叶家与聂家有救命之恩，婚事决不能作罢。
        我眼见着婚期越来越近，于是便萌生了逃婚的想法。不是要成婚么？新娘子跑了，这婚事自然就成不了了！
        于是，我趁着月黑风高，留下信件，跳墙逃婚了！
        我曾与父亲在外跑过生意，自然知晓女子在外定要小心谨慎。
        出门前，我特地准备了十几张银票与几套男装，头发也绑成了男子常见的束发样式。
        清晨，鸡鸣三声，城门大开。
        我女扮男装，随着大部队一起出城，向南而去。
        叶家的迎亲队伍自北而来，我往南走，这辈子都碰不上他们。
        ……
        苏州城外，十里长亭。
        破落的茶摊前摆着两张桌子，其中一张坐了三个彪形大汉，另一张桌前是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
        “小哥，拼个桌啊！”我一路走来，累得气喘吁吁，瞧见有空位，便坐了过去，“小二，给我来壶茶！”
        我点完茶，这才得空观察对面少年。少年一身灰色布衣，肤色白皙，眉宇间英气逼人，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凌厉气势。
        我不禁看得一愣，这人怎么自带气场？
        我常与父亲见识些生意场上的人，那些生意人都是一脸的精明相。这少年给我的感觉却是干净冷清，自带几分贵气。
        这人还挺好看的！
        细瞧他的服饰布料，尽是最便宜的棉布，只是配了他这样俊逸无双的颜，生生给人一种落难公子的错觉。
        少年的手边摆着一柄长剑，剑鞘漆黑，不带任何装饰。长剑看着普普通通，少年却始终都将手搭在剑上，护剑之心，一看便知。
        居然是个江湖少侠！
        我对于江湖向往许久，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江湖异闻录我是日日都要去听的，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我之所以想着逃婚，也是想着去闯荡江湖，当个行侠仗义的女侠来着。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我早在心中憧憬多年。
        真是万万没想到，刚刚出门，便遇上这样一位江湖少侠。
        我酝酿片刻，谨慎冲着对面的少侠开口，“这位小哥是江湖人士？”
        少年疑惑看我一眼，点点头，嗓音低沉，“有事？”
        “在下……”
        我正想说话，陡然察觉身边突然多了几道身影，扭头一看，是三个高大魁梧的壮汉。
        “你们两个，起来，这位置是我们的了。”当首的直接开口，说着坐在我左手边，顺手过来推我。
        我连忙向边上一闪，迅速起身避开他的大手，不悦道：“你们做什么？”
        “喝茶啊！做什么！”三人直接将我的位置占了。
        我气得不行，这才刚刚出门，怎么就遇见这种不讲道理的家伙？
        “这位小公子……”茶摊的小二将我一拉，小声与我嘀咕，“他们是附近有名的恶霸，小公子你孤身一人，不要吃眼前亏的好。”
        茶摊的小二也是好心，将我拉到茶棚内，单独给了我一个凳子。
        我许久不曾受过气，越想越是心中恼火，正想出去理论，就见一阵剑光闪烁，眼花缭乱的剑锋在我面前晃过，漫天剑雨，又快又厉。
        眨眼间，三个壮汉已是衣衫褴褛，身上的粗布麻衣全都变成了一条一条的，很明显是被方才的剑锋割裂。
        这也太厉害了吧！
        我惊叹不已，望向少年，他正转身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身姿潇洒自若。
        “还不滚开？”少年冷哼一声，斜眼睥睨，三个大汉连连后退，心知今日遇到硬茬，灰溜溜离去。
        少年坐定，又倒了杯茶，冲我招呼，“小兄弟，过来喝茶啊！”
        他举止如常，恍惚刚才的事情与他毫无干系，只是右手依旧搭着剑。
        我连忙上前，笑盈盈冲着他赞叹，“少侠，你刚刚的剑法也太厉害了吧？你叫什么名字？哪门哪派啊？你们门派还收不收弟子？我可以去拜师么？”
        我激动坏了，他可真是个厉害人物，我得想法子跟他拜在同一门派，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在下姓叶名归，表字行之。”少年主动为我斟了杯茶，冲我含笑点头，态度很是和善。
        他在说什么？他说他叫什么？
        叶归？叶行之？
        怎么跟我那未婚夫同名同姓？
        我整个惊呆在原地，错愕盯着眼前的少侠，细看之下，他的眉眼竟然渐渐与我记忆中的少年重合。
        这人难不成就是我那未婚夫？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小兄弟？怎么了？”叶归见我愣在当场，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关切问：“吓到啦？”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摆手，心思运转如飞，试探问道：“你是不是那个聂家大小姐的未婚夫？”
        叶归喝茶的动作一顿，微微蹙眉疑惑，“你认得我？”
        “我不认得你，我只是认得聂家老爷，聂家大小姐成婚的事情，现在苏州城有几个不知道的。”我的脸上堆满假笑，心中感叹，幸好幸好，我穿的是男装，他错把我当成了少年，并没有认出我。
        万万没想到，真的是他。
        我装成与聂家相熟的友人，开始套话，“真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上你，你不是明天要去聂家迎亲么？怎么在这里啊？”
        “在下，游历江湖，刚刚赶来，还没来得及与家里安排的迎亲队伍汇合。”叶归听我与聂家相熟，询问道：“聂家是不是在本地很有名望？”
        我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聂家在苏州不算最大的茶商，也绝对排得上前三。
        “看来聂家真是苏州的大户人家。”叶归语带忧虑，有点不确定询问，“小兄弟，你看我这样会不会被聂家伯父嫌弃？”
        我瞧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布料，当真是又便宜又粗糙。
        之前瞧他就像个落难公子，说难听点只比乞丐好点。
        “我是不是应该换一身好点的衣服再去聂家迎亲？”叶归居然直接过来询问我。
        我心说你自己没点数么？你都穿成什么样了？
        只不过，你来问我，算是问对人了。
        “我建议你，进城之后，先去布行，选最好的丝绸，就凭你现在这样，可能连聂家的门都进不了。”我这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我父亲如今家财万贯，对于吃穿用度都是各种讲究，就凭叶归这身粗布服饰，连我们家下人都穿得比他好。
        “多谢提点，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叶归认真感谢，与我畅谈起来。
        “我叫张颜。”我指尖轻颤，编了个名字，连忙喝茶压惊，差点就露馅了。
        我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几杯茶过后，起身告辞，“在下还有要事，这就走了，叶兄，后会有期！”
        叶归与我同时起身，冲我拱手告别。
        天幕之下，他的身影高大挺拔，长剑在手，当真是英俊潇洒。
        我俩一南一北，一别过后，再难相见。
        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回头望去，叶归举止肆意，肩扛长剑，与我相背而行，留下一个洒脱不羁的背影。
        这人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我心中琢磨，我逃婚了，他去迎亲也只能迎个空，不晓得会不会因此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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