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拾玖
外公住院了。
周唯知道这个消息时，是开学后不久。
是妈妈告诉她，“唯唯，妈妈想和你说一件事。”
周唯刚刚放学，她回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是妈妈的房间里只亮了小小的一盏灯。微弱的灯光打在妈妈的脸上，周唯从未见过要强的妈妈如此疲惫的神情。
她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只是走到妈妈面前，懂事地点了点头。周唯以为是妈妈肚子里的孩子的情况不好。
所以在她点头的那个时刻，周唯满心都是对那个将出生的孩子的关心，以及对妈妈健康的担心。妈妈坐在床边，周唯就坐在妈妈身侧。
轻柔地握住了妈妈的手。
母子连心，妈妈也感受到了周唯传递过来的关心，她艰涩地开口：“外公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听到这个消息时，周唯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的脑袋仿佛轰然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崩塌了。
周唯握住妈妈的手此刻也仿佛脱了力一般，抓不稳。过年的时候，外公还能在亲朋满座之间畅谈，还能和她开玩笑，还能带着程山做风筝……
可是病来如山倒。
知道这条消息的周唯屁股都没坐热，连夜赶到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时，偌大的病房里只有外公一个人。此时已经很晚了，外公已经睡着了。
而病房里除了外公，还有一个正在旁边看护床上躺着用手枕着头的程山。
今夜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程山平躺着的脸颊上，周唯好像看见了另一轮月亮。
在听见开门声的时候，程山转过头来，看见了站在门外气喘吁吁的周唯。
“你怎么在这里？”周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压低声音问他。
程山比了个“嘘”的手势，他动作幅度极小，声音也极轻地从床边的书包里翻出几张纸和笔。并在上面写下：徐爷爷晚上胃不舒服，吃了药还不容易才睡着。别吵醒他。
胃不舒服……周唯在路上的时候有猜到是不是之前的胃病复发了。一路上心如擂鼓，无法沉下心来。在看到程山一笔一划写下这句话时，她更是痛苦。
今晚的月色很亮，程山写字的桌上有一盏小小的夜灯。一冷一暖两道微弱的光线照射在这个房间的一角。
病房里的温度很舒适，也有加湿器。温室一样的地方，可是周唯好冷。她接过程山递过来的笔，在纸上写下：你现在困吗？我们出去说好吗？
看着周唯的眼睛，程山发现她的眼睛好湿润。眼眶里积蓄的泪水，下一秒就要断了线一般。
周唯的语气也是难得的软，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程山点头。
旋即他抓起羽绒服，拉着已经红了眼眶的周唯走了出去。羽绒服材质的原因，如果在室内穿衣服声音会很大，他担心吵醒外公，特意走到了冰冷的走廊才穿上衣服。
跟在后面的周唯，躲在黑暗里，赶紧胡乱地抹掉了眼泪。
等再次进入明亮的走廊时，周唯嗅了嗅鼻子，仿佛没事人一样地对程山说：“走吧，去楼下转转。”
“嗯。”程山点头，下一秒却给周唯递过来一包纸巾，他对周唯说：“周唯，你不要哭。”
周唯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眼泪憋回去，所以已经没有力气去装潇洒了，“你怎么说完，我更想哭了呢。”
程山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被周唯阻止了，“程山，你再说话信不信我真的在你面前哭出来？”
还能威胁人，程山这才放心了。
-
医院住院部楼下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咖啡店之类的商铺，因为是三甲医院，所以这里的一楼的店铺种类齐全，能满足一切需求。
“你什么时候来的？”周唯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和程山坐在便利店里，正对面是马路，路上行人车辆很少，灯光打得很远。
程山说：“今天下午来的。”
“和我外公一起吗？”
“不是，我自己来的。徐爷爷住院的当天我来过，之后一直没时间来。”路途太远，来回一趟就要浪费程山半天的时间，所以他是等到爸爸同意他来市区时才过来的。
“那为什么我今天才知道……”周唯低声说，她在责备自己。
“周唯，你不要……”
“不要自责，不要哭，我知道。可是程山，我只是太无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外公一直是她的支柱一般的存在。可是这根坚实有力的支柱，兼知心“友人”忽然病倒了，周唯只能手足无措。
“饿吗？”程山知道周唯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坚强，她和程山有很像的地方。此刻和周唯说话，不如让她填饱肚子有用。
“有点吧，晚上没出去吃饭。”周唯无精打采地说。
“我去买点关东煮，你如果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程山说。
“好。”
-
关东煮热气腾腾，程山买了两份，里面放了很多东西：鱼籽福袋、牛肉丸、白萝卜……放到周唯面前香喷喷，周唯随手拿了一串牛肉丸出来吃。
看着外面的红绿灯时而变化，周唯望得仿佛出了神，但是她却格外清醒：“你知道我外公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情况最坏的打算。周唯这样的自我保护机制，从初中开始就形成了。万事都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么就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够独自承受的了。
周唯也试图问妈妈，但是妈妈并没有对她说实话。
因为周唯从程山的话里听出来，外公不是今天刚刚住院。妈妈之前一直在瞒着自己。
据程山的描述是，外公早些年就查出了胃病，虽然做过手术，但是一直不能称得上是彻底好了。直到去年11月，查出来已经是胃癌晚期了。
“可能，没有太久的寿命了。”程山说。
周唯握住咖啡杯的手死死地抓住另一只手的手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深深地埋下头，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全部侧脸。
但是程山听见了她隐忍的哭声，直到最后完全决堤。
他坐在旁边，想要伸手去拍一拍周唯的背。尽管他知道这样作用不大，但是他曾经上过一堂心理学课，讲的是当你愤怒时，心情低落时。
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蝴蝶，模仿蝴蝶振翅，两手交叉抱住自己，然后轻轻地有规律地拍自己的肩膀。
这样可以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马路上的汽车呼啸而过，时不时传来几声汽笛声，在夜晚的洪流中宛如有江水奔涌。
他和周唯都很小，小到可以被一切东西淹没。
那他就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蝴蝶，用他的翅膀，去拍打周唯。努力振翅，就不会淹没。
-
之后周唯每天放学、跳完舞蹈都一定会来医院。
因为在外公的病房里，周唯每天都会把作业带过来写。外公读书看报，或者是跟程山说话都不会打扰到周唯。
这几天的周唯，格外努力。就连班级里的老师同学都非常惊讶于周唯在学校里的表现，每节课周唯都会认真听，不懂的题目也会去问老师。
物理老师再也没有看到周唯嚣张地把所有正确答案都划掉，交空白作业的情况了。
虽然一开始周唯的作业错漏百出，但是听了几天课之后，正确率大大提高了。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的样子。
周一班会课下课，班主任走到周唯的旁边，“周唯，你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周唯没有多想，跟着老师就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坐了六个老师，都是高一年级里的班主任。
“你坐这，我给你找点东西吃。我记得我这有我女儿之前买的巧克力，她说特别好吃。”班主任笑脸盈盈地说。
周唯却面无表情，老师让她坐下，她就坐下了。仿佛一个傀儡。
“周唯，你最近的表现很不错，我听你们好几个老师这些天都在夸你，说你这孩子开窍了。现在学习劲头很足。怎么样，开始学习有没有什么吃力的地方？”
“没有，感觉还行。”周唯淡淡地说。
班主任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周唯和之前很不一样。
不仅仅是学习方面更加用功努力了，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一般。
她皱着眉头问周唯，“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啊？是和班级同学闹不愉快了还是家里面的事情？”
周唯不说话。
“你这个学习状态老师注意到了，很好。但是你的这个心情指数，老师是看在眼里的下降啊。你心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跟老师说的，老师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只会学习的机器，你要做一个快乐的高中生，享受你奋斗的青春。”班主任忧心忡忡地说。
周唯沉默一会儿，忽然开口：“老师，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
“我想以后5:30就走。晚自习我不上了。”
“为什么？”班主任问，周唯这个要求很突然。
周唯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悲伤，语气轻轻地说：“因为我外公生病住院了。我想每天放学都去陪陪他。”
“你这个情况，我要去和年级主任商量一下。”
周唯嘴上答应了：“行。”
“我知道了，你别太难过。老师也很担心你外公的身体，希望他早日康复。但是你这个情况，最后可能不一定能通过，你先安心回去上课，我来跟年级主任说明你这个情况。”
“行。”
-
晚自习。
数学老师拿着一副三角尺，捧着一摞子白天考的试卷走进教室。
站在讲台上往台下扫了一眼，就开始说：“今天这场考试，我们班考得很不理想。虽然这是县中的卷子，难度比较大，但是我们班级这次的最高分才118，很不理想。满分160的卷子，最高分才118，而且过了100的人才五个。大家待会儿听我报完成绩，自己心里好好反思反思，为什么考这么低。你还有哪些知识点是没有掌握的，待会儿我讲题的时候就要好好听了！”
“方一睿，118。不错，一直都是我们班级的佼佼者，要保持住！待会儿你看看你最后一道大题，思路是对的，但是你的方法太复杂，所以你算不出来。还有你仔细看看你的16题，能拿分的题目为什么丢分，太不应该了。”
“下面的成绩就开始断层了，宋家艺，103。你可是我的课代表，这次怎么回事，掉下110了啊！你看看你的填空题，14道填空题你看看你前面五道送分题你错了几道，是不是不应该。你看看你丢了多少分，那15分送给你的，你都不要！下次不许这么粗心了啊！”
宋家艺表面上满脸懊恼，但是心里想的全是刚刚看的男团舞台视频。
“这次班上有一个同学的成绩，让我非常惊喜。这就说明，只要你们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这个人就是周唯！她这次考了我们班级第三，101分！在年级里排了第15名。这是很大的一个进步了！”说完数学老师看向教室里，又说道：“周唯，上来拿卷子。”
结果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周唯，“周唯人呢，怎么没来上课？她又跳舞去了吗？”
下面周坤喊道，“周唯下午回家了。”
“回家了？这怎么回事？我要去问问你们班主任什么情况。”说完，他急匆匆地跑下讲台，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教室里轰的一下，声音又大了起来。有人问周唯为什么回家，更多的是和身边人续上上课之前的话题。
-
周唯没有吃饭就赶去了医院，六点多到达医院时发现程山已经坐在外公旁边看书了。临南3月，六点时已经天黑了。
病房里静悄悄，窗帘大开，窗外深蓝色的夜空，像海一样。
周唯走过去放下书包，外公笑得很和蔼，“放学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她没告诉外公自己是逃课出来的，“哦，本来就是5:30放学，今天我只不过是没去练习舞蹈。”
“你不练舞蹈，妈妈知道吗？”
周唯不敢对外公撒太多慌，只好说：“我没告诉她。”
“你下次要是练舞蹈，就好好去练。不然你妈妈不高兴。”
周唯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可是我想多陪陪你啊，这样她也要不高兴吗？”
周唯一直对于妈妈的生活散养，精神高压的管理，没有太多抱怨。她让周唯去练舞，周唯也都老老实实地去了。
但是现在外公都已经这样了，妈妈只是请了一个护工，不仅没有常来看，如果也不让周唯腾出时间来，那周唯无法接受。
尽管她知道妈妈现在是因为怀孕的原因没有办法常来，但周唯还是会为外公感到心疼。外公只有妈妈一个孩子，却在生病时都不能照顾他于身侧。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周唯看见外面迎风而立的香樟树叶，簌簌跳动。想到了这句话。
外公见周唯不高兴了，他立刻笑呵呵地出来当和事佬：“那外公去跟你妈妈说，让她这阵子就不让你去跳舞了。跳舞的日子长着呢，外公也想天天看见你。但是你心里不许对妈妈有怨气啊，妈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周唯点头，“我当然知道。”
程山见周唯不太高兴，他放下书问，“周唯，去吃饭吗？”
周唯看向外公，外公摆摆手，“去吧，我刚刚吃过了。是你妈妈亲手做的，让你方阿姨给我带过来的。”
方阿姨就是那个护工。
周唯这才放心跟着程山去吃饭。
-
“现在天气还没暖和，水果太凉了，外公不能吃多。”周唯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跟程山一起往病房里走着。
推开病房门，周唯却看见外公十分痛苦地趴在床边对着垃圾桶呕吐。
周唯之前没见过外公呕吐，吓得她立刻冲上前去给外公顺顺背，帮他端着垃圾桶。一点没有嫌弃。
“程山，程山。”周唯手足无措地叫着他。
此时的程山已经按了床边的铃呼唤护士，“你别着急，我已经叫了医生和护士，很快他们就来了。”
程山倒了杯温水，给吐得差不多的外公漱口。
医生和护士进来之后给外公做了一点简单的检查，又开始给他静脉输液，来补充一些营养。临走时医生叮嘱程山和周唯。
“病人本身的肠胃就比较脆弱，可能是今天吃的饮食不太干净，不用太担心，但是之后的饮食要更加注意。今晚要仔细观察病人，如果有腹泻的情况要及时叫护士。这个输液也注意看着。”
周唯和程山点点头。
等医生走了，刚刚猛地被周唯他们进来的声响惊醒的方阿姨才走到周唯旁边。
“周姑娘，我，我真的很对不起老爷子，我刚刚太累了，我就睡着了。没注意到老爷子的情况……”
周唯能放心和程山下去吃饭，给外公买花也是因为想到病房里有方阿姨看着。
但是她竟然在工作时间打瞌睡，而外公这性格也不是一个喜欢被人照顾的性格，他自己胃不舒服也没把方阿姨叫醒。
周唯刚刚被吓到，此时面如土色，没有力气责怪方阿姨照顾不周，“方阿姨，我知道你也很辛苦。但是他是我最最重要的亲人，我，我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放心让你照顾他吗？我拜托你……好吗？”
“能，你放心。我之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我之后加倍用心。”方阿姨信誓旦旦地对周唯说。
周唯勉强笑出来，“辛苦你了方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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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她点头的那个时刻，周唯满心都是对那个将出生的孩子的关心，以及对妈妈健康的担心。妈妈坐在床边，周唯就坐在妈妈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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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程山点头，下一秒却给周唯递过来一包纸巾，他对周唯说：“周唯，你不要哭。”
周唯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眼泪憋回去，所以已经没有力气去装潇洒了，“你怎么说完，我更想哭了呢。”
程山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被周唯阻止了，“程山，你再说话信不信我真的在你面前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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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来的？”周唯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和程山坐在便利店里，正对面是马路，路上行人车辆很少，灯光打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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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外公一起吗？”
“不是，我自己来的。徐爷爷住院的当天我来过，之后一直没时间来。”路途太远，来回一趟就要浪费程山半天的时间，所以他是等到爸爸同意他来市区时才过来的。
“那为什么我今天才知道……”周唯低声说，她在责备自己。
“周唯，你不要……”
“不要自责，不要哭，我知道。可是程山，我只是太无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外公一直是她的支柱一般的存在。可是这根坚实有力的支柱，兼知心“友人”忽然病倒了，周唯只能手足无措。
“饿吗？”程山知道周唯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坚强，她和程山有很像的地方。此刻和周唯说话，不如让她填饱肚子有用。
“有点吧，晚上没出去吃饭。”周唯无精打采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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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程山听见了她隐忍的哭声，直到最后完全决堤。
他坐在旁边，想要伸手去拍一拍周唯的背。尽管他知道这样作用不大，但是他曾经上过一堂心理学课，讲的是当你愤怒时，心情低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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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可以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马路上的汽车呼啸而过，时不时传来几声汽笛声，在夜晚的洪流中宛如有江水奔涌。
他和周唯都很小，小到可以被一切东西淹没。
那他就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蝴蝶，用他的翅膀，去拍打周唯。努力振翅，就不会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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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周唯每天放学、跳完舞蹈都一定会来医院。
因为在外公的病房里，周唯每天都会把作业带过来写。外公读书看报，或者是跟程山说话都不会打扰到周唯。
这几天的周唯，格外努力。就连班级里的老师同学都非常惊讶于周唯在学校里的表现，每节课周唯都会认真听，不懂的题目也会去问老师。
物理老师再也没有看到周唯嚣张地把所有正确答案都划掉，交空白作业的情况了。
虽然一开始周唯的作业错漏百出，但是听了几天课之后，正确率大大提高了。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的样子。
周一班会课下课，班主任走到周唯的旁边，“周唯，你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周唯没有多想，跟着老师就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坐了六个老师，都是高一年级里的班主任。
“你坐这，我给你找点东西吃。我记得我这有我女儿之前买的巧克力，她说特别好吃。”班主任笑脸盈盈地说。
周唯却面无表情，老师让她坐下，她就坐下了。仿佛一个傀儡。
“周唯，你最近的表现很不错，我听你们好几个老师这些天都在夸你，说你这孩子开窍了。现在学习劲头很足。怎么样，开始学习有没有什么吃力的地方？”
“没有，感觉还行。”周唯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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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沉默一会儿，忽然开口：“老师，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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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班主任问，周唯这个要求很突然。
周唯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悲伤，语气轻轻地说：“因为我外公生病住院了。我想每天放学都去陪陪他。”
“你这个情况，我要去和年级主任商量一下。”
周唯嘴上答应了：“行。”
“我知道了，你别太难过。老师也很担心你外公的身体，希望他早日康复。但是你这个情况，最后可能不一定能通过，你先安心回去上课，我来跟年级主任说明你这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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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
数学老师拿着一副三角尺，捧着一摞子白天考的试卷走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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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睿，118。不错，一直都是我们班级的佼佼者，要保持住！待会儿你看看你最后一道大题，思路是对的，但是你的方法太复杂，所以你算不出来。还有你仔细看看你的16题，能拿分的题目为什么丢分，太不应该了。”
“下面的成绩就开始断层了，宋家艺，103。你可是我的课代表，这次怎么回事，掉下110了啊！你看看你的填空题，14道填空题你看看你前面五道送分题你错了几道，是不是不应该。你看看你丢了多少分，那15分送给你的，你都不要！下次不许这么粗心了啊！”
宋家艺表面上满脸懊恼，但是心里想的全是刚刚看的男团舞台视频。
“这次班上有一个同学的成绩，让我非常惊喜。这就说明，只要你们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这个人就是周唯！她这次考了我们班级第三，101分！在年级里排了第15名。这是很大的一个进步了！”说完数学老师看向教室里，又说道：“周唯，上来拿卷子。”
结果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周唯，“周唯人呢，怎么没来上课？她又跳舞去了吗？”
下面周坤喊道，“周唯下午回家了。”
“回家了？这怎么回事？我要去问问你们班主任什么情况。”说完，他急匆匆地跑下讲台，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教室里轰的一下，声音又大了起来。有人问周唯为什么回家，更多的是和身边人续上上课之前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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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静悄悄，窗帘大开，窗外深蓝色的夜空，像海一样。
周唯走过去放下书包，外公笑得很和蔼，“放学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她没告诉外公自己是逃课出来的，“哦，本来就是5:30放学，今天我只不过是没去练习舞蹈。”
“你不练舞蹈，妈妈知道吗？”
周唯不敢对外公撒太多慌，只好说：“我没告诉她。”
“你下次要是练舞蹈，就好好去练。不然你妈妈不高兴。”
周唯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可是我想多陪陪你啊，这样她也要不高兴吗？”
周唯一直对于妈妈的生活散养，精神高压的管理，没有太多抱怨。她让周唯去练舞，周唯也都老老实实地去了。
但是现在外公都已经这样了，妈妈只是请了一个护工，不仅没有常来看，如果也不让周唯腾出时间来，那周唯无法接受。
尽管她知道妈妈现在是因为怀孕的原因没有办法常来，但周唯还是会为外公感到心疼。外公只有妈妈一个孩子，却在生病时都不能照顾他于身侧。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周唯看见外面迎风而立的香樟树叶，簌簌跳动。想到了这句话。
外公见周唯不高兴了，他立刻笑呵呵地出来当和事佬：“那外公去跟你妈妈说，让她这阵子就不让你去跳舞了。跳舞的日子长着呢，外公也想天天看见你。但是你心里不许对妈妈有怨气啊，妈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周唯点头，“我当然知道。”
程山见周唯不太高兴，他放下书问，“周唯，去吃饭吗？”
周唯看向外公，外公摆摆手，“去吧，我刚刚吃过了。是你妈妈亲手做的，让你方阿姨给我带过来的。”
方阿姨就是那个护工。
周唯这才放心跟着程山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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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天气还没暖和，水果太凉了，外公不能吃多。”周唯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跟程山一起往病房里走着。
推开病房门，周唯却看见外公十分痛苦地趴在床边对着垃圾桶呕吐。
周唯之前没见过外公呕吐，吓得她立刻冲上前去给外公顺顺背，帮他端着垃圾桶。一点没有嫌弃。
“程山，程山。”周唯手足无措地叫着他。
此时的程山已经按了床边的铃呼唤护士，“你别着急，我已经叫了医生和护士，很快他们就来了。”
程山倒了杯温水，给吐得差不多的外公漱口。
医生和护士进来之后给外公做了一点简单的检查，又开始给他静脉输液，来补充一些营养。临走时医生叮嘱程山和周唯。
“病人本身的肠胃就比较脆弱，可能是今天吃的饮食不太干净，不用太担心，但是之后的饮食要更加注意。今晚要仔细观察病人，如果有腹泻的情况要及时叫护士。这个输液也注意看着。”
周唯和程山点点头。
等医生走了，刚刚猛地被周唯他们进来的声响惊醒的方阿姨才走到周唯旁边。
“周姑娘，我，我真的很对不起老爷子，我刚刚太累了，我就睡着了。没注意到老爷子的情况……”
周唯能放心和程山下去吃饭，给外公买花也是因为想到病房里有方阿姨看着。
但是她竟然在工作时间打瞌睡，而外公这性格也不是一个喜欢被人照顾的性格，他自己胃不舒服也没把方阿姨叫醒。
周唯刚刚被吓到，此时面如土色，没有力气责怪方阿姨照顾不周，“方阿姨，我知道你也很辛苦。但是他是我最最重要的亲人，我，我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放心让你照顾他吗？我拜托你……好吗？”
“能，你放心。我之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我之后加倍用心。”方阿姨信誓旦旦地对周唯说。
周唯勉强笑出来，“辛苦你了方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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