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十四)

    静了半晌,他冷声道:“拿着解药,去救他吧!但是闻渃雪,你要嫁的,必须是我绍摹祯。(更新快的小说网站,新书网 xinshuW。Com)”

    她在一旁无声,亦不回答,只是擦了擦泪痕,揉着发红发肿的眼睛,蓦然起身,拿走桌上的瓷瓶。一言不发,打开房门,迈了出去。

    屋内寂寥,空留一个伤心人。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死了心,到底是谁断不了痴念孽缘。

    院外的三角梅静静的开着,一直流蝶飞过,扑闪着翅膀栖息片刻,缓缓飞走。

    她跑的一点仪态也顾不上,坐上马车催着车夫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馆。终于是踉踉跄跄冲进塌前,将解药递到医官手郑医官看她双眸红肿,手腕青紫,哭的狼狈,也不好多问,伸手接过那瓷瓶。拿银针沾了沾,闻了闻,辨了辨,最终捏开寒暮发紫的嘴唇,将药尽数喂了下去。闻渃雪心一丝未曾松懈,紧张的瞧着寒暮。那解药有奇效,喝下去不过一刻,原本青紫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嘴唇也不再发紫。医官已经帮寒暮将胳膊上中了毒箭的肉给剐去,缠上白布。

    她看着他的呼吸渐渐平稳,那医官离开去后院熬药。屋内就只剩她与他,她痴痴的瞧着他,眼中情绪千丝百转。眼眶一直泛着红意,湿润的,荡漾着波澜。她忽然环手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脸上,咬着牙闭上眼睛。一颗泪珠儿滚落,她轻声道:“寒暮,我爱你!”

    他忽然呻吟一声,动了动身子。她蓦然坐起身,果然是他醒了。已然睁开眸子,满眼柔情的瞧着她。她捂上嘴巴,无声的,崩溃大哭。

    那后,寒暮果然好了,可是他再也没有见过闻渃雪。他去闻府找她,却被闻丞相亲自揽住。闻丞相只了一句话,闻丞相:“雪……要嫁人了!若是寒将军不想她以后过得不好,便不要再来了。”

    他不知到底怎么了,她不见他,总要跟他一声的啊!他以为是闻丞相将她困住了,便在入夜后做了一回梁上君子,翻进了闻府后院,摸进了她的卧房。不过短短两日没见,她的眉间竟然添上那许多愁绪。整个人消瘦不少,见到他来,原本混沌无神的双眼才蓦然泛出一丝光来。

    “阿雪!”他沉声向她走去,她情绪激动猛烈的呼吸着,他们紧紧相拥。

    他轻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就不再见我了,怎么了?”

    她在他怀中摇着头,死死咬着嘴唇,眸中泛出莹莹泪意来。片晌后,推开他的怀抱,她苦涩道:“寒暮,三日后我就要成亲了!”

    “为什么?”他惊愕道:“原先定下的日子,不是两月后才成亲吗?”

    她苦笑着摇头道:“变了,都变了。寒暮,我要嫁给绍摹祯了,该如何是好呢?……你走吧!”

    “阿雪!”他握住她的肩膀,双手有力,目光坚毅,他道:“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不可能让你嫁给他的。阿雪,我愿意抛掉一切,将军的头衔,之前所有积攒的一切,我愿意带你走。阿雪,你可愿……随我一起,我们抛下所有的一切,远走高飞,浪迹涯。从此,只有你我两人,你可愿?”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打量着他,颤声道:“你……的可是真的?你愿意,抛下一切,带我离开?”

    他毫不犹豫,答到:“自然。”

    “好,我跟你走!”她哭着笑了。

    没什么,没什么留恋的了。父亲母亲,就当没有生个她这个女儿吧。此生无法敬孝,只愿来世百倍偿还。至于绍摹祯,她对他已经没有丝毫亏欠了,走到今日这一步,全都是他逼的。其他人啊,就当她对不起他们了。如今她谁都可以对不起,就是不可以对不起寒暮。

    “阿雪,你待我回去收拾,两日后夜间,你出嫁,我自来带你走。从此消失上京,双宿双飞,逍遥自在!阿雪,等我!”这是他最后跟她的话。罢后,他便匆匆离开了。她满怀希意,等着他来带她走。

    成亲那一晚,她顺从的穿上嫁衣,凤冠霞帔,红装点缀,美的惊艳万物。于是十里红妆,她嫁了。八抬大轿,绍摹祯娶了。他们如一出生两家大人约定好的那样,成了亲。闻渃雪向来聪明,从服侍在她身边的桃早早就替她上了花轿。那轿子坐了机关,夜晚出嫁,最占优势的一点就是总有些黑的地方,无法时刻照上灯笼。于是在经过一条布局奇特的巷道时,她悄悄从轿子下落到地上。这巷子奇就奇在它只允许抬轿子的人抬着轿子过去,其余送亲的人止步巷子后,迎亲的热在巷子前。

    没对上京成亲的新人都要从这里过,轿子过了这巷子,就预示着女儿离别娘家,嫁与夫家,从此就是夫家的人了。没人坏了这个规矩,绍家也不会坏了这个规矩。

    闻渃雪从轿底落下去,正巧一位抬轿的轿夫脚下一趔趄,桃便一脸大义凛然的拿头往一旁的窗棂上狠狠一撞。轿前走着的媒婆听到声响,特意绕到前面掀开帘子一瞧,新娘子好好的在车里坐着呢。瞧着样子,是睡着了。媒婆放心的放下帘子,回到轿旁,扭着屁股继续往前走。

    “闻姐啊,您是千金大姐,生的顶好,嫁的夫君啊,也是顶顶好的人中龙凤啊!老婆子知道姐年纪,但毕竟是大喜事,姐还是忍一忍,等拜完堂再睡也不迟……”伴着媒婆的叮嘱声,抬轿的一行人便慢慢不见了。闻渃雪站起身来,歪头取着头上的发簪。幸好桃与她一条线,早早把一切都办妥当了。方才她只用脱了嫁衣,拿下那顶凤冠给桃戴上,盖了盖头给桃,桃便与她是一样的了。

    她一股脑的将额上的其余钗子步摇全部取下,放到巷子的一个拐角,顺了顺头发,快步赶往与寒暮约好的茶楼去。寒暮与她约好,他在城边的茶楼里等她,等她一来,他们便连夜骑马离开上京。从此他便只有她,她便只有他。这一生啊,那样长,长到他们可以去游遍千山万水,体验人间山河,四季百态。就此一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白发枯骨,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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