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季（五）

    还真是不习惯呢！跪拜别人，从前打死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做这样的事。(追书就上新书网 xinshuW·Com)虽然没少跪过，但还是觉得神奇。

    “平身吧！”皇帝低沉着声音，简单明了不多废话。礼仪太监高声喊道：“起！”众人纷纷拜谢皇帝，接连起身。我瞅着司徒贵妃站起来了，这才从地上站起来。皇帝已经背过身去，站在众人之首，楼台栏杆之前。司徒贵妃上前，微微靠后与皇帝，站在其后。楼台下是互诉离别之情的百姓，大多数是将士父母。含着一眶热泪，忍着悲伤将行囊递给儿郎。摸一摸衣裳，再瞧一瞧脸颊。全下的父母都一样，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离开家乡，去那个残忍的战场厮杀呢！若是客气他乡，尸骨无存，到头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父母连个念想都没有，该是多么残忍！

    所以底下不时传来低低的哭泣声，生死相离，也许就在这一瞬间了。从此以后，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儿郎便会不顾一切，为了家国荣誉而浴血奋战，血洒沙场。他们是父母的儿郎，亦是家国的栋梁。为家国险胜，应是无谓的。没有人去逃避，最多只是怕再也会不得家乡，见不得爹娘罢了。

    顾煜笙还没有出现，朱璇门送别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家在上京的兵。其余的士兵正在整队，顾煜笙与寒暮都在那道门后，在校场整顿众兵将。大家都一言不发的等着，可看着此时眼前的场景，没有一人心中不有所触动。这种真真正正的生离死别，对我心灵的震撼尤其激烈。原来，这便是人生百态。他们都是普通人，都是下最平常的父母，最平常的孩童。

    “吱呀呀——”

    巨大的门被一点点打开，门框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哒哒哒哒——”一阵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为首的人骑一匹骏马。那马通体红里透黑，如一块上好的血玉。肌肉线条流畅，眼神明亮，懂马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匹极其难得的汗血宝马，马中的战斗机。可惜我不懂马，它是汗血宝马，纯粹是我猜的。

    马蹄声清脆，蹄下皆钉着白玉掌。马上之人神采奕奕，不出有多么俊郎。紫金的发冠，墨黑的长发高高束在后脑勺之上。一双有星辰大海的眸子，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他脸色红润，比今早送我离开时红润的多。他的心中有战场，有百姓。这一站，不仅仅是他与顾瑾逸的战争，更是为了大圣朝百姓的战争。圣朝已经不可能再允许西朔屡次冒犯，这一次这一站，势必不灭了西朔不会罢休。顾煜笙赢了，凯旋归来之时，顾瑾逸还没有得到太子之位，那么顾煜笙就是彻彻底底的赢了。不管他多久以后才回来，我都会等他。他过，等他回来便会八台大轿娶我回府。我信他，我等他。我听他的话，不会去找他，可我也随时做好准备，只要从边境传来他战亡的消息，我立马会去陪他。

    他在万人之前，风光无限，神采奕奕。骑着汗血宝马，眼神无谓坚毅。他牵挂的，已经找好了安置之地。他便可以轻轻松松去做他要做的，驰骋疆场，为了百姓，为了大圣子民而战。

    我会帮他照顾好司徒贵妃，也会照顾好自己。唯一觉得遗憾的可能是自从上次产后就再也没能再次怀孕，若是我能怀上他的孩子，待他归来时，便能迎接完完整整的一个家了。不过没关系，他一定会回来的。以后我有的是机会怀上孩子，有的是机会给他，也是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微凉的细风里，我在皇帝与司徒贵妃后远远的看着他。高高的楼台上，一个人将自己的心全部交给了他。他骑着骏马，率领千军万马，拜别皇帝贵妃，群臣百姓，毅然决然的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领兵出了朱璇门。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可我理解他，他不看我，是为了不心软。他始终是放心不下我的，但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许多许多事情，他必须要暂时割舍。

    我愿意同他共患难，我也愿意让他放下一切担忧，去做他的事情。

    我目送着他，眼神一刻未从他的身上离开。好像已经把眼睛黏在了他身上，其实是把心安在了他身上。去吧，去吧！要面对的，索性咬着牙面对。忍得了这一时的悲痛，才会有以后的柳暗花明，幸福美满。不管有多担惊受怕，不管最后结果是好是坏，我都坦然结束。因为我爱他，他活着，我陪他荣耀。他走了，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了，随他去了便是。

    我信他，我爱他。

    我等他！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云霄，剧烈的震动要整个上京都要颤三颤。他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一队又一队的将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搭着整的步伐，决绝的，离开了上京，赶往边疆，赶往沙场。我目送着他们，目送着所有要与顾煜笙并肩作战的将士们。祝你们好运，祝你们，凯旋归来时，都还与现在一模一样。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少。

    十万饶军队自然不是全部都从皇宫出去，皇宫里大约有守军三万，如今派出去了一万。其余九万将士是从其他地方出发的。现在出去的这些就是皇宫中驻军的一万人。一万人不是一个数目，我站的笔直。直站的腿抽搐，发麻，好像都感觉不到直觉。这时，队伍才慢慢结尾。

    大公公高喊着“陛下起驾——！”众臣皆跪拜，送皇帝离开。接着是司徒贵妃摆驾，我竟然脑海空白，没有及时起身跟上。待我反应过来时，司徒贵妃的仪仗已经离开了远不远近不近的一段路程了。我看到司徒贵妃淡淡瞧了我一眼，而后便回过身去了。我知道没办法在这时起身追上去，还有其他的人要退场，我干脆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再离开罢。

    于是我便安稳的跪着，太监又喊道：“南王殿下摆驾——！”

    听到顾瑾逸的名号想我不自觉抬起眼来，望了他一眼。谁料到这一望竟然正好撞到了他眼睛里，他盯着我，似笑非笑。我心中发毛，急忙低下头来，把自己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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