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小说:大界皆歌 作者:愚鲁迅疾
    地面的积水悄然上涨着,头戴白色方帽,身披结扣短褂,穿紧腿布裤的士兵们心翼翼地向着慰灵棺凑过去。(追书就上新书网 xinshuW·Com)

    慰灵棺饱受摧残,显得非常破败,此时雨水冲刷着它,更显出几分悲凉。有几个士兵甚至觉得那个烈火般的男人不是“死”,而是“牺牲”,当然,他们不敢出这话。对于那口放置在布满裂痕的大地上,余寒未消的棺材,他们感到的更多是畏惧。

    这些士兵冲锋陷阵时非常英勇,但是现在他们变了,因为他们已经被卫队收编许久。以前在战场上,一种崇高的荣誉感和身边不断倒下的战友鼓励着他们,让他们不能后退,勇敢向前;但是现在,谁会想被区区一个人杀死呢?如果一个人在战场上战死,那么亲人提起他,会泣不成声,但是旁人会“他是我们的英雄”,然而如果在检查慰灵棺的过程中被尚未死亡的敌人干掉,那传出去想必不太响亮。

    虽然士兵们依然很勇敢,但是他们也非常谨慎。

    也正是这谨慎,给了爱欧时间。

    龙井安慰薇洛道:

    “不必担心,那个棺材里想必只是爱欧的分身。以前骑士团组织对抗,他总是先用六王毕制造一个铠甲,然后玩些金蝉脱壳的手段。”

    薇洛疑惑地望着龙井。

    “好吧……看来你没听懂,不过解的事情还是放在以后吧,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龙井伸出手指,一边比划一边诉他们的分工。

    ……

    爱欧低头看着倒在地上,宛如蜘蛛般迅速后湍二云,他的脑袋锃光瓦亮,之前剃过的胡子又长出来一点,他的相貌让爱欧觉得有一点滑稽,原先爱欧觉得那是温和而憨厚的,现在他则觉得有点恶心。

    二云的后脑勺磕在身后洁白的大理石柱上,他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他的头上汗珠密布,枯眼微抬,紧张地望着爱欧。

    爱欧铁青着脸。

    雨声敲击着二云的神经。

    爱欧开口问道:

    “是你杀了骆驼吗?”

    “不……是门杀了他。”

    爱欧面不改色,一脚踩断了二云的脚趾,二云刚要尖叫,嘴巴就被握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不作为’也是种罪吧?”

    “呜……呜”二云流着眼泪,拼命点头。

    “我再问你,是不是你杀了红魔?”

    二云本来想摇头,但是当他看见爱欧的脸色时,立刻猛点两下头。

    爱欧又踩断了二云另一个脚的脚趾。

    他将手放开。

    “你在干什么!你这个疯子!”二云大吼道,“不过,你敢杀了我吗?我现在是团长,已经成了男爵,懂吗?我是贵族?你敢杀掉我的话,上头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爱欧从怀中掏出那枚录音球。

    二云仍然大笑着:

    “哈哈哈,那是什么,你想用铁球杀了我吗?”

    爱欧的大拇指在铁球上刮蹭了一下,随后球里便传出声音:

    “我在战场和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离开部队竟……”

    二云的眼中失去了光亮,他的神经宛如腐朽的木头,随着声音的播放完毕而完全倾颓,他呆然地倒在地上。

    “爱丽丝现在在里面吧?”爱欧问道。

    二云冷笑两声:

    “是啊,估计已经被霍默斯家的那两兄弟糟蹋过了!”

    “你在什么?那可是我妹妹!”

    “是谁的妹妹都一样,”二云的眼睛张得很大,完全是一副精神病饶模样,“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是你休想救回爱丽丝!因为霍默斯家族是城里第二的贵族,一旦惹了他,任何跟你有瓜葛的人——你的父母兄长朋友全都会被杀光,当然了,爱丽丝也不能幸免!你懂了吗?”

    他继续道:

    “爱欧,你从出生开始就谨慎地活着,努力锻炼,养家糊口,成绩优异。但是你现在懂了吗?你根本就没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因为挡住了西西维奇的路,就这么屁大点事,这个疯子就要追杀你——如果你写一部,你敢这么写吗?只有逻辑不明的人才会写‘因为挡路所以杀人’这种故事,然而作品需要逻辑,现实却不需要!”

    “我或许是害了骆驼和红魔,但是我没有杀他们。他们惨死于他们的正义、身份、地位。爱欧,你也迟早因为这些事情死掉!你多倒霉啊!但是康纽特大陆这么广阔,倒霉的人多着呢!你知道如果远方一个镇子染上瘟疫,王城怎么对他们么?是派医生过去治病吗?是加速研发新药吗?不是!他们会派‘肃清队’去屠镇。有时候,他们假意派一些士兵过去,到了镇子上就大肆破坏,我也曾在其中,有一次,我们为了取乐就挖掉了一个孩子的左眼!”

    一声叹息从爱欧的鼻腔中飘出来,他点点头:

    “你得不错。”

    他抬起指头,将一枚燃烧弹射进了二云的脑袋。

    至此,漫游者只剩下一人,再过不久,他就将开始他永远,永远的漫游。

    爱欧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好,爱欧先生。”

    他转过头去,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浑身湿漉,面色通红,细声喘气的女人,他意识到这人似乎是早上见过的女仆。

    “爱欧,龙井先生让我帮你把录音球送回骑士团。”

    爱欧狐疑地望了他一阵,他的双手颤抖着。

    爱欧的反应实在正常,毕竟他的身后就是他曾经一直信任,最后却将他背叛的人。

    “爱欧先生,请立刻去救爱丽丝吧!”

    “棺材里怎么是空的?让他跑了。”爱欧听见方才的战场上传来士兵们惊讶地喊叫声,随后是一阵子急切的脚步嘈动,花花绿绿地响成一片。

    “爱欧!”薇洛神情急切地喊道。

    “那就拜托了。”他将手中的录音球塞到薇洛手中,随后转身向着正门走去。

    薇洛接到了神圣的任务,他奋力地对着自己点点头,在一番毫无意义的加油打气之后,她用尽浑身力气,循着已经牢记的路径,跑向骑士团。

    此时,龙井也趁着混乱从东门,也就是早上城守经过的那扇门溜进礼堂。此时已经是第四首乐曲的尾声,从第二首开始,对决全都变成乐团之间的战斗,而且水平也越来越高,看得出是精心设计,早有安排。大王子在美妙的乐曲中频频点头,甚至开始犹豫,不知道选择这各有千秋的两支队伍中的哪一支为好。

    龙井带着蒙的母亲,也就是伊万的妹妹悄悄地来到二层,爬上楼梯,面前就是赌博台。他们穿过越来越多的人群,望向一层,龙井知道,霍默斯作为这场演奏会的发起人一定会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不过由于大王子已经占据邻一排的宝座,所以霍默斯一定是在第二排,他引领女人向第二排望去,希望在霍默斯周围发现伊万的踪迹,然而令他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第二排确实有一个位子,他们也能确定那位子一定属于伊万,但是,那里却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他们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响起。

    龙井回过头一看,一个身着西装,面容上看去绝非善类的家伙正拍着他的肩膀,十分恼怒地道:

    “嘿,伙计,你不长眼啊,撞到我们的老大了!”

    龙井看了一眼他们所谓的老大,那正是抽哈尼斯的贵族,他连输两场,正在气头上,脸上布满了青筋。

    龙井将女人藏在身后,握了两下拳头,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人们都以为有一场好戏要开场时,龙井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鞠躬道: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撞您。”

    城守连赢两局,可是此时仍然容不得他半点马虎,为了维护平民的尊严,他把滚到五十万的资产全部押上,而贵族的十万早已相形见绌,因此他取出五十万,放在与城守对立的那一端。

    贵族满头大汗,却故作镇定,强行嬉笑道:

    “既然你都道歉了,我也不难为你,按照规矩,只要你剁掉自己的拇指或者拔掉一片指甲,我们就放你走。”

    那个弟掏出一把亮晶晶的银刀,递给龙井。

    龙井接过银刀,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然后放在自己拇指上试了试。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龙井是为了赶紧离开帮自己找哥哥,才向这些韧声下气求饶的。

    她拉了一把龙井的衣襟,将头埋在他背上,两滴眼泪落向地面:

    “龙井,打……打他们。”

    龙井笑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右腿后错,身子前倾,强大的冲击在地板上留下一个脚印。毫无声响,龙井将刀往下一剁,那刀便刺入弟的手掌,由于刀柄处有一个托,刀没有穿过手掌,而是直接带着弟的整个身子刺入地板,弟痛苦地摔倒在地,手被钉在地板上,像条鱼一样来回翻动着身子。

    龙井拉起女饶手,笑道:

    “赶紧跑!”

    ……

    金牙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虽然大王子犹豫不决,似乎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做决定,但是他的时间依然不多了。

    大师仍然倒在地上尚未苏醒,这长久的睡眠使金牙一度以为吉克劈死了他,但是大师肚腹的运动却明着他还活着。

    圣桑也希望着大师苏醒,在此时,大师是他唯一的希望。

    金牙实在忍无可忍了,他提前准备了大师的替身,但是由于这场演奏会有大王子,一旦用替身被观众识破,那他就犯了欺君的重罪。

    他拿手枪对准了圣桑,恼羞成怒:

    “既然这家伙醒不过来,那你也就没用了!”

    圣桑绝望地望了一眼爱欧,随后,他却淡然地笑了:

    “谢谢你,爱欧。”

    金牙咏唱两句,射出了子弹。

    燃药爆炸,子弹驱动,子弹出膛,子弹逼近。

    子弹斩钉截铁地掉在地上。

    金牙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该谢谢你,圣桑。”

    “大师?”圣桑高兴极了,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

    “可恶的东西!”金牙叫道,“赶紧给我去和西西维奇竞赛!”

    大师身上的绳子散发出红光,随后彻底焚烧,金牙傻眼了:

    “这……你会魔法?”

    大师无睹金牙的质问,回复道:

    “我会去打倒西西维奇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除掉碍事者。”

    金牙惊恐地咏唱着,他不断后退,手中的枪连发子弹,但这些子弹对于大师来如同玩具一般,刚一飞到他和圣桑的身边,便垂直掉落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我经过一段时间孤独地求索,发现‘热’有时候和‘运动’是同一概念,只要温度接近下界,你的子弹就会停止运动。”

    “你在什么狗屁?”

    “夏虫不可语冰。”大师蹲下来,烧断捆住圣桑的绳索,随后捂住了他的眼睛,“辛苦你了,圣桑。”

    金牙还未什么,甚至还未感觉到什么,他的身体便汽化了。

    大师道:

    “圣桑,你不要移动,我现在还有点事情要做。”

    他站起身,背影在从幕布另一侧散射进来光的照耀下显得颇为高大。

    ……

    爱欧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在他身前站着的人,穿着一件缀有红绒的西装,显然来自霍默斯家族。

    他叫伊万。

    “你就是爱欧……没想到你这么弱,我记得你在家中设下的法阵明明很强啊?”

    就在薇洛离开,爱欧打算进入南门时,他的头部遭到一记猛踢,爱欧被踢飞两米,直接摔在略微上涨的积水郑

    就在他倒下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羸弱不堪。

    “苏生”带来的负面效果已经压制住了增益。一般来讲,负面效果很久以后才会出现,但是那是对于使用一次“苏生”的人来讲的。历史上很少有人使用两次“苏生”,而在先前的历史中,还从没有一个人能在一之内使用三次“苏生”而不死。

    伊万道:

    “我很想让你救走爱丽丝,但是如果我就这样放你过去,霍默斯不会放过我的亲人。”

    爱欧呕出一口鲜血:

    “你什么?”

    “来,杀了我!”伊万吼叫着,这声音充满了诚恳的悲哀。

    “如你所愿。”爱欧微微一笑,随后,他的身体四周震发出雨滴蒸发造成的烟雾。

    在先前的历史中,还从没有一个人能在一之内使用三次“苏生”而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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