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那些回不去的时光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要疯了，我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让阿娘和萍过上好日子，能风光的迎娶萍进门吗？
可我听到了什么，我赶考的盘缠是我最心爱的女人用她自己给我换来的！那一刻，我简直要疯了！”
沈太傅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饱含着痛苦，话都在颤抖，能清楚的让人感知到他的彷徨和那一丝丝对自己的痛恨。(追书就上新书网 xinshuW·Com)
是的，他痛恨的是自己，不是为他牺牲的萍，也不是瞒着他用萍换聘礼来来让他去科考的母亲。
他痛恨于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为什么非要去赶考，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等到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再去。
萍，他的萍，仅仅为了二十两银子就把她自己定出去了，只为了他在京城那短短的一个月能吃好喝好，考出个好名次。
他为何就没想到呢！家里面是什么情况他不是不知道，萍跟他这银子是自己给一户财主家闺女成亲时绣的屏风换来的。
他居然没有多想，他傻傻的就相信了，他还拉着萍的手，一起憧憬着未来，他怎么就那么傻！那么真！
“萍定给了我在府学读书时的一个同窗贺清，据是贺清身体不好，贺家就想找人来冲喜，不知在哪得知的，萍命硬，大雪里都没冻死。
就上门来求亲，想让萍给贺清冲冲喜，那时我正在先生家里请教文章，母亲正为了我赶考的费用发愁。
家里被逼的实在是没办法了，真的拿不出一文钱来了，是萍，是她主动同意这门亲事，是她牺牲了自己，只为了成全我的志向。”
沈太傅情绪很激动，“可她也不想想，我想出人头地也是为了让她们过上好的生活，不再为人所欺压。”
......
“她为了我委屈她自己，比我自己受罪还让我难受，我找阿娘要定亲的信物和婚书，阿娘不肯。
她我如今已经考中了举人，以我的才学，考中进士为官一方也指日可待，她我们不能传出任何不好的名声。
我不听，我跟阿娘哪怕这辈子都止步于此了，我也不想要我心爱的姑娘为我牺牲，那是我第一次顶撞阿娘。
我和阿娘大吵了一架，阿娘很生气，但还是咬死了不给，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但这种好，却并不是我想要的。”
“阿娘身子本来就不好，这几年也是强撑着，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我要守孝三年，贺家来商量婚期，想要在百内娶萍过门。
我自然是不肯的，我把他们赶走了，但那时的我心中有气，我，我不敢怪萍，她是一个好姑娘，我只敢怪自己，我惩罚自己。
我在阿娘坟前结庐而居，萍每日来给我送饭，我没有办法面对她，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对人生产生了怀疑。
我有时就在想，要是不读书的话，就不会心有不甘，我要是不去赶考，萍就不会被定给了别人，我要是情绪不那么激烈，阿娘也不会郁结于心。”
不知何时，沈太傅眼角渗出两滴泪来，众人尽皆默然，他们很想对少年时期的沈太傅一句不怪你，但没人敢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我日渐消瘦，萍就这么默默的陪在我身边，我们互相依靠，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很快，三年过去了，孝期也过了，先生曾来看过我几次，我如今的文章足以应付会试，今朝必定高郑
贺家又来提亲了，我与他们，让他们等一等，等我金榜提名，萍也会嫁的好一些。
我是骗他们的，我只是想稳住他们，我想着等我考中进士，可以做官了，到时再与贺家退亲，大不了我多补偿些也就罢了。
我告诉萍在家安心等我，等我高中就回来娶她，萍答应了，我还记得，她送我出家门的时候。
她倚着门，逆着光，嘴角噙着笑意，看起来是那么温柔，笑意是那么温暖，我看着前方的路，心中壮志满怀，迎着朝阳，我想着我一定能给萍幸福。”
......
“我考中头名会元，遇到了之前被我所救的县令公子，我这才知道他是当朝丞相韩相公的嫡孙，他的父亲是韩相公的嫡次子。”
“我与韩兄相谈甚欢，韩相公很欣赏我的才学，殿试过后我被陛下钦点为一甲头名状元，韩兄来与我他家中有一妹，年方二八，看中了我，想招我为婿。
我自然是不同意的，我早已心有所属，萍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娶她，我怎么可能娶别人呢！
韩兄并没有因此与我生分，只当我清高无知还不懂得这些东西，让我先好好考虑几，不必急着给他回复。
我连夜赶回了家，想跟萍分享我的喜悦，可当我回到家时，才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族长爷爷告诉我，萍早已在三日前出嫁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简直就是晴霹雳，我不信，族长爷爷，贺家来人贺清病情加重，需要尽快成亲冲喜，而那时候已经传来我高中状元的消息了，萍没办法，只好同意嫁过去。”
“我那时候心里充满了怨气，对贺家也好，对萍也好，都有，明明我都的很清楚了，我会回来娶她，让她等我，她为什么不呢？
我对她的感情从我把她捡回家那时候起就注定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坚持一下，等我回来呢？
但我更恨贺家，我恨他们趁火打劫，恨他们逼迫萍，我找上了门去，我让萍跟我走。
她拒绝了我，她自己已经是贺家妇了，我问是不是贺家逼她的，她是她自愿的，她感念贺公子能等她三年，还贺清待她极好。
她这么多年以来，她只当我是亲人，是哥哥，是救命恩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贺家的，她的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扎的我鲜血淋漓，难道那些年都是我一厢情愿吗？
不，不会的，我能感觉到，萍是喜欢我的，就像我心悦她那样，她不会‘移情别恋’的。
我又悄悄返回了贺家，结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贺清正在给萍插簪子，萍对贺清笑了，笑的眉眼弯弯。
我的心顿时就像被雪包裹上似的，这一幕带给我的冲击远比萍亲口对我的那些话更伤人。”
......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萍会对我绝情至此，但眼见为实，我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家，回到了我们曾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看着家中熟悉的场景，我痛哭失声，萍不要我了，从此以后我就只是孤家寡人了！
我大病了一场，回到京城就答应了与韩家姑娘的婚事，既然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姑娘，那娶谁不是娶呢！
我就此断了与萍的联系，庶吉士散馆之后我谋了一地知县，三年后考评为优，我回京述职，回乡祭祖时，再一次遇见了萍。”
沈太傅满是怀念，“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自己都不清楚对萍是个什么感觉，到底是意难平啊！
我从族饶口中得知了萍的近况，她过的并不好，成婚几年她并没有为贺家诞下一儿半女的，饱受婆家诟病，生活的很是艰难。
而贺清的身子也是一不如一，常年缠绵病榻，萍对他照鼓无微不至，亲自喂饭喂药。”
“我本不想再管她的，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去贺家探望她，亲眼看到她提着两桶水从河边回去，又是喂鸡又是做饭的，一刻也不得希
而她的弟妹却坐在院子里磕着瓜子，只是因为她为贺家生了三个子，我停住了脚步，我想萍不会想要我见到她如今这番模样。
另一方面，我又在想，我们是何其相似啊，我与韩家姑娘成亲六载都无子嗣，她想要给我纳妾，被我坚定的拒绝了。
她很感动，觉得我是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其实，我又算得上是什么良人呢！既然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就不要再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了！
我能给她的东西不多，没必要再给她添堵了，本以为这辈子无子也就算了，大不了从族中过继一个也就罢了。
谁也没想到，我的夫人却在刚回到京都的时候被诊出了喜脉，这次她也就留在了京中养胎，并没有跟我一起回乡祭祖。”
......
“我回去了，没有去见萍，两日后是我阿娘的忌日，我了解她，萍会去祭拜我阿娘的，我不着急，早晚我都会见到她。
看到她粗糙了许多的双手，眼角生了皱纹却依旧笑的温暖的脸，我心中一阵心疼，却也感到愤怒。
我气恼贺清，既然娶了她，为什么不能好好待她，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别人磋磨她？
萍注意到我的目光，飞快的把手背了回去，她似乎不想让我知道她过的不如意，依旧温柔的和我叙旧。
看着她露出的笑脸，我一阵恍惚，多少年了，这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面，她询问我的近况，担心我的身体。
絮絮叨叨的在我耳边叮嘱我不要总是熬夜，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贪婪的盯着她看，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那是我的，萍啊！”
“我抱住了她，我想她，想的我心疼，这是我们第一次拥抱，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最多只是牵了她的手。
我头一次发现拥她入怀是那么美好，我感觉我的世界都完整了，萍不断挣扎，她想逃开我的怀抱，她想逃开我，那怎么可以呢！
我求她，我哭着求她，我不想她离开我，我我想她，每每想起我们那些过往，我总是夜不能寐。
我撕开衣裳，我让她看看，我身上穿的亵衣还是那年她亲手给我做的，都已经洗的泛白，起了毛边，我却日日都穿着。
旁人只道我生性俭朴，可谁知道我也只是个痛失所爱的普通人，唯有穿着她为我做的衣裳，我才能自欺欺饶告诉自己，萍是在乎我的，她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
“萍怔怔的看着我，不再挣扎，眼里流下泪来，我抱紧了她，死死的抱着，我的萍啊，我终于能拥你入怀！
那，我和萍了很多，聊起我们的曾经，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回忆，聊起我对她的思念，我对自己的痛恨。
萍哭的不能自抑，我是个卑鄙的人，我趁虚而入，占有了她，我利用了她的善良，利用了她对我的不设防。
但我不后悔，那是我的萍啊，她从头到脚，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萍并没有与贺清圆房，她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饶，只属于我！”
......
沈太傅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那是发自心底的满足，就像是一个孩童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我让萍跟我走，萍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她很痛苦，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贺清。
我不明白，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谈得上对不对得起吗？可萍却咬紧了牙关，她不会跟我走的。
我强拉着她，萍却以死相逼，她不愿意，她又一次抛下了我，宁可回去伺候病恹恹的贺清，过着看不见尽头的苦日子也不愿与我离开。
或许，她心中真的没有我吧，我就像是个可耻的偷盗者，享受着偷来的片刻时光，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你明明能得到，却始终抓不到。”
“我离开了老家，回到京城，看到自己的妻子艰难的怀着我第一个孩子，那毫不掩饰的喜悦抚平了我在萍那受到的心伤，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爱我的不是吗！
我将妻子留在了岳家休养，我自己由于政绩卓越，再加上岳家的帮扶，官升一级，等我再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后了。
这十年里我兢兢业业，我实现了自己年少时的志向，不上兼济下吧，但也算造福一方。
再次回到家乡祭祖，我才知道萍后来生了个儿子，只不过贺清没两年也一命呜呼走了，萍被婆家赶了出来。
独自带着儿子又回到了我们之前的家中生活，我想见她，却又怕见她，随着官越做越大，权势越来越多，我心中对萍的思念也渐渐变少。
我本以为我对她已经放下了，可以坦然面对她了，但后来我才知道这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当我看到萍坐在熟悉的位置做绣活，而一个男孩趴在我年少时经常趴的桌前读书时，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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