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的闺女

    阳光飘飘洒洒的落下，风轻轻悄悄的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中飘过，不留下一丝来过的痕迹。
   午后的警察局里终于偷得了一时的安宁。没有人来人往，没有熙熙攘攘。值班的警员们都埋着头做自己的事情。大厅里坐着一个人，他略低着头，看着免费的报纸，光从侧面打照过去，映在他姣好的面容上，棱角分明的侧脸仿若有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上嘴唇轻轻贴着下嘴唇，目光在报纸上移动时，嘴唇也跟着轻轻的抿动着，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不满又或者是那报纸上某一句话戳到了他的心里。
   他看得很认真，偶尔有人走过，他也不曾抬头，仿若与这个世界隔绝了一样。
   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向着警察局对方向驶来，在门口的临时停车道慢慢停下了。
   头发黑白相间，面容有些憔悴的女人下了出租车，看了看门口的光亮的牌子，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后，才回头向司机付钱道谢。
   中年的司机师傅探出头看着她，却没有收下她的钱，反而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说：“不用了。我帮不了什么忙，就送您到这里啦。您进去吧。希望您能早日为您的女儿讨回公道。”
   他的语气温柔而坚决，似乎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收下这笔车费。
   女人捏着钱的力度不禁加大了，她露出感激的微笑，“谢谢，谢谢你。”
   司机笑了笑，离开了。
   女人看着车渐行渐远，心里默念着：好人一生平安，好人一生平安。
   “警官先生，你好，”女人站在警察局门口的值班室问里面的站岗的警员，“请问一下，赵乾明警官在吗？”
   他回答：“在的，您进去吧，里面会有人给您领路。”
   女人向他道谢后，望着不远处的透着庄严肃穆的楼房，在心里给自己鼓鼓劲才朝着亮洁如新的玻璃大门走去。
   “警察小姐，你好，我找赵乾明警官。”女人拦住了迎面走来的一位女警员。
   “他在审讯室呢，一时半会出不来，如果您有什么事情，请先到那里坐着等一下吧，”女警员指了指那个男人的方向。“他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会经过这里。”
   “好的，谢谢。”
   “不客气。”
   女人在男人对面坐下来，她将手握在一起，毕恭毕敬的放在大腿上，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整洁的黑色西装，一丝不苟的三角形口袋巾，锃亮的黑色皮鞋，像是要去参加重要宴会。
   男人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将报纸折叠整齐放在一旁，礼貌的向她笑了笑，“您好。”
   女人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像极了儒雅的公子。看着他脸上的浅笑，青春洋溢，让女人想起了自己的闺女，心头一酸，眼眶立即就红了。
   她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眼泪道歉，“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
   男人将自己的口袋巾递给她，“没关系。”
   “谢谢你，小伙子。”
   “不客气。”
   等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之后，他才开口问：“您是为什么到警察局呢？”
   女人听到他关切的口吻，感觉自己找到了宣泄口，她也觉得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人不像坏人，也许是因为他与自己的闺女年级相仿，所以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悲痛得叹了一口气，“为了我闺女。”
   他没有说话，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女人接着说：“前些年，我闺女谈了一个男朋友，本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可是谁知道，唉，遇人不淑。那个混账东西因为一些两人意见不合的事情，动手打了她，过早的暴露了原形。后来，我闺女要和他分手，他却死活不肯。原本我以为是我闺女还爱着他，以为他们还能和好，突然有一天，我就收到了我闺女跳楼自杀的消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那个男的用那些视频威胁她，强迫她，她忍受不了才选择了自杀。我去了警察局，他们说管不了，所以我才到了这里。”她抹着眼泪，“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赵乾明警官了。”
   “当地的警察不作为吗？”
   “唉，前阵子有一个姓夏的刚被抓，现在的也不敢相信。只能走到这里了。”
   “您有视频吗？”
   “有啊，我随身带着。”
   “警察看过了吗？”
   “看了。可是他们说这是正常的，”女人的眼泪再一次掉落，她哽咽着质问，“那些东西，那样的事情，这不是啊、不是你情我愿的，我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婆都能看出来，他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用过很多方法了，网上也发布消息了，可是没多久大部分都被删除了，因为懂的东西不多，还因为侵犯他的肖像权和擅自透露他人信息而被他反咬了一口。实在是走投无路。我闺女就这样死了，可是那个混蛋还留着，整天逍遥快活，我气不过呀！！”
   “您别激动，保重身体要紧。”
   赵乾明拿着笔录带着张宇宁从走廊尽头向他们走去。
   女人看到赵乾明后，朝男人说，“谢谢你，赵乾明警官来了，我先过去了。”
   “好。”
   男人转头看向他们。
   赵乾明并没有留意到他，朝他的方向瞟了一眼，带着女人上楼去了。
   “不好意思，”李乐从楼上跑下来，对他说：“今天不是我的班，这是临时的事。还请杰文哥，理解理解。”
   “没事，还看了一会报纸也不算虚度。”
   “走吧，一会儿，我自罚三杯，给你赔罪。”
   梁杰文笑而不语，出了警察局的大厅，才不经意的说，“刚才有个中年妇女来找赵乾明警官。”
   李乐见怪不怪的回答：“挺正常。赵乾明和顾华两位前辈是办案的好手，别说他们了，就是每年新来的警员都希望跟着他们。局里有什么棘手的案子也都安排给他们，有人专程找他们，这事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见他。”
   李乐打趣的说：“这还不容易，犯点事情，他会主动见你。”
   梁杰文微微一笑，“有这样的警察是福分。”
   李乐会意一笑。
   两人加快了脚步，朝警察局的大门走去。
   ————————————————
   毕思宇平躺在杜亮为她铺的海绵垫上，望着天花板，手搭在圆滚滚的孕肚上，她被杜亮和毕妈妈喂胖了，圆溜溜的眼睛，就像肥硕丰满的葡萄。她冷不丁的唤了一声，“老公。”
   “怎么了？”杜亮从一旁的书桌走过来，盘腿坐在她旁边，“要起来吗？”
   “不是，”毕思宇偏头看向他，眼珠子转动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夹着惊喜，“刚才宝宝踢我了！”
   杜亮立即就乐了，咧嘴一笑，“是吗？”他兴奋的把手轻轻搭在毕思宇的肚子上，“这么快就会踢人了，是个好小伙子。”
   毕思宇把杜亮的手从肚子上拿开，艰难的翻身侧躺着，手支起脑袋，掩饰着心里的失落和不满，问他，“如果不是男孩呢？”
   杜亮笑着，小心翼翼的回答，“是什么都无所谓的。”他注意到了毕思宇脸上出现了委屈的表情，他的耳边想起了毕妈妈的谆谆教导，孕妇情绪不稳定，一定要顺着她，要哄，明白吗？
   他立即补充，“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是吗？”毕思宇眼睛泛红，“那你刚才摸着我的肚子说她是男孩，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是女孩，听到了心里该多难受～”
   “没事，没事，别哭，”杜亮手足无措的，他对着肚子说，“宝宝，爸爸说错了，你别瞎想，”
   见毕思宇脸色没有好转，他赶紧搂住她，“老婆，别难过了，我就是口误，没有其它意思，别难过啦，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还是说你想吃妈做的，妈去跳舞去了，很快就回来，我们等等啊～”
   “算了，”毕思宇挣脱他的怀抱，坐起来，虽然还没有哭，但是已经眼泪汪汪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了。”她推开他的手，自己爬起来，走到了阳台上，温柔的夏风轻轻刮过来，她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摇摇欲坠的太阳挂着城市的一边，灿烂的余晖将城市映成了鲜艳的黄色，楼下的花园里，小孩子你追我赶的，在嬉戏打闹着。
   良久后，毕思宇的脚站得发麻了。她一回头就看到杜亮蹲坐在垫子上看着自己，无辜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做错事盼着主人回头的小奶狗。
   愧疚油然而生。她朝杜亮招招手。
   杜亮利索的跑过去，搂住了她，他知道毕思宇的脚麻了，当她靠在他怀里时，他心里莫名一酸。
   “回屋吧，”
   “嗯。”
   “老公，”毕思宇看着替自己揉腿的杜亮，心里的愧疚如水一般满了出来，“刚才，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给我道歉干嘛，”杜亮笑着，“是我应该道歉的，没能照顾好你。不懂得照顾你的情绪，嘴又笨，总是惹你生气。”
   毕思宇笑着流下欣喜的眼泪，“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她说着就牵起了杜亮的手。
   杜亮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我愿意。宠坏就宠坏吧。老婆，辛苦了。我第一次结婚，真的抱歉，没有经验，你多担待。”
   “一起学习吧，”毕思宇露出甜蜜的笑容，“互相交流经验。不过我还是有些害怕，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将来好不好成为一个坏小孩，我看那些孩子跟父母顶嘴，就得心慌。”
   “没事，还有我呢。”杜亮握紧她的手，“放心，你负责生下来，我负责养，一定把我们的孩子教育成一个好孩子。别担心。”
   “嗯。”毕思宇笑了一下，突然又问，“孩子叫什么名字比较好啊？”
   “我还没想过，不过爸已经有所准备了。我觉得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了，只要你和宝宝能够平安无事就好。”
   “会的。你别忘了，你老婆，我可是警花，美貌智力集于一身的奇女子。”
   “对，”杜亮看着她傻傻的笑着，“对。”
   看着毕思宇露出甜蜜的笑脸，他觉得这一刻就是自己这半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啦。
   —————————————
   精致的水晶灯将房间照得很亮堂，房间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床上铺着的床单都有棱有角的。
   梁杰文坐在书桌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按着鼠标的手慢慢的动着，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网页也在缓缓的下划。
   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睡衣，黑色宽松的睡衣贴在他身体上，健壮的肌肉若隐若现。
   与李乐聚过以后，他对那女人说的事情念念不忘，回来想了想决定在网络上看看情况，他觉得她说过，曾经将这件事放到了网络上。
   网上的资料大多被删除了，他只能从不知名的博文上看到相关的信息。他确实看到了，所以照片中女的都被打上了重重的马赛克，男人的脸袒露着，有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打上马赛克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了。
   网络上还有一些消息，所说的事情与女人说的截然相反，一些文章中说，女的为了钱才和男的走到一起，后来因为聘礼不够两人分道扬镳，但是女孩想要分手费，才颠倒黑白将这件事曝光了。这类文章的说辞自相矛盾，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扯谎，有一个博主为了博眼球和流量，甚至在文章贴出女孩的照片，用了许多不堪的词汇侮辱女孩。
   梁杰文看完所有资料后，立即联系了他的律师，说了这件事，但是律师给出的回答让他失望了。
   “他们关系比较特殊，即使真的存在你说的那些事情，也只能算在家暴里。而且性事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们当时又是情侣的关系，所以只是凭借照片和视频很分辨出真相。这样的事情比较难办。再加之当事人已经去世，没有留下遗书或者其它可信的文字资料。我们的胜算几乎为零。”
   梁杰文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女人悲痛欲绝的样子好像印在了高高的夜空，那微微带着些凉意的风就像她的叹息，让夜更加孤寂了。在国外的那些年，他听说过许多类似的事情，但是这一次亲密接触，梁杰文真切的感受到了受害者的悲痛无奈。
   “能怎么办呢？”梁杰文望着遥远的北极星，脑袋里出现了下午在局里遇见赵乾明时的场景。
   李乐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赵乾明和顾华两位前辈是办案的好手。”
   “但愿他们没有让她失望吧。”梁杰文轻声说着，转身朝床的方向走去。他转身的瞬间，窗帘自动合上了。当他躺下，灯便灭了。房间陷入了厚厚的宁静之中。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就在房间里传开了。
   夜空就像漏斗，慢慢的，黑夜就漏完了，在清脆的鸟鸣声中，太阳不紧不的爬上了树梢。城市的灯光呼啦一下全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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