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想回家

    两项任务只完成了一项，另一项任务唯有等财务部那位赵经理出差回家才有办理，张小强打电话告知了省城的经理，在获得了经理的同意后唯有等。
   其实，等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等下去？张小强摸了摸口袋，里面只装着三天的差旅费，一定是拮据的。看来，他得好好计划一下了。住在旅馆的费用是不能省的了，回返省城可以舍弃客车而坐火车，则可以节省一部分。百般合计下，在饮食上尚有较大的压缩空间。
   这几天只是等，令他百无聊赖，除了每天上下午各去财务部一次询问赵经理回来没有，就是在宿舍里睡大觉。今天张小强睡得头疼，浑身慵懒，感觉再睡下去就要废了，于是走出门去，信步在油田机构附近散步，走了好长时间拐过一面墙后，一座阔大的公园闪现在眼前，令他眼前一亮。
   张小强一向喜欢山水景致，即使是人工砌就穿凿的假山假水。说到底，是因他二十几年以来鲜少与外界沟通交流，社会经历淡薄，交友甚少，从家庭中熏陶的只是柴米油盐和吵架愤怒，而与外界沟通的媒介，只是屈指可数的几本中外书籍。
   外国几本书籍教给他一个虚无缥缈的异境的所谓上流社会，使他心痛与憧憬。几本中国哲道书籍如《菜根谭》则教他与世无争，以淡酒粗菜滋养一座精神中的山水桃源。
   这两种极端的存在，一个教他竞争向往，一个教他淡泊无为。可是他没有竞争的本钱，也厌恶上流社会的种种丑态，于是保持着自己的清静和纯善，只有寄情于山水。山水之乐，可以怡情。
   此时的张小强，正站在公园的最高处，那座假山极点的凉亭上，凉亭的玉柱上蟠龙旋绕，气势蒸腾。凉亭的顶部雕梁画栋。凉亭翘角飞檐，硬生生挑出一片晴空。远远的脚下，一条蜿蜒的小河曲水流光，泛着林光波色。
   四外无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样寂寥的时空中，张小强心底很难不吟咏出***的《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一遍遍吟咏着此篇诗词，纵然在烈日炎炎的盛夏里，凉亭外被炽烈的日光几乎炙成一片片焦土，满目的浓绿仿佛打了蔫凝成模糊的一片，一阵清风吹来，张小强却能深深感受到寒秋的壮烈与问出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豪情凛冽。
   这首诗词如此激动人心。
   通过诗篇中的词句，可以窥见***在当时如火如荼的革命运动中，在最好的峥嵘年岁里，誓要披荆斩棘的壮怀激烈。想当年***伫立在橘子洲头，凝望湘江。而如今张小强独立高亭，远望小河，内心升起的亦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豪迈。
   只是***少年立志、博览群书，在其青年时代已下笔千言、一挥而就，成就千古文章，主持和领导各种革命运动。而自己则胸无点墨，面对如此美景只能徒劳感叹，发不出半句经典之词，并且被困于自己家乡的陌生公司的一张薄薄票据上，让他产生平阳浅滩的无谓辟喻。
   如此想来，张小强心中还哪有半点指点江山的豪迈，只剩下独立寒秋般的苍白寥落。
   在亭子上呆了半日，脑海中做了数不清的春秋大梦后，张小强踽踽走下高亭，转到一处烧饼铺，掏两块钱买了两个烧饼边吃边心情郁郁踱回旅店，吃完后倒头便睡。
   第五天的早上，吃完两张烧饼后张小强再次去了油田机构的财务部，万分激动地看到了端坐办公室的赵经理。在听到张小强一阵诉苦后的开场白后，赵经理笑了，笑声中不无讥诮：“为了一张无关紧要的票据，就要一个销售员在外地白白滞留好几天，你们公司难道一向都是这么做事的么？”
   张小强无言以对，觉得自己的诉苦毫无道理，也毫无意义。
   张小强想解释说那正是公司良苦用心，有意派员工到自己的家乡出差，给员工留出探亲的时间。但他并没回家探亲，的确在本地白白浪费了四五天，所以这解释他说不出口，况且，既然怎么说都会遭到嘲讽，因此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沮丧无比的张小强接过赵经理递过来的票据打声招呼便转身离去。站在油田机构的大门口，一时间张小强不知何去何从，还回家探亲么？
   的确，在这四五天里，张小强有足够的时间和理由回趟家看看，毕竟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但他并不想回家，那种不想回家的感觉仿佛出狱后便再也不想入狱那样强烈，令人糟心。所以，他宁愿在异地煎熬也不原回家。
   因此，他站在油田机构的大门口迟疑了一分钟，心底便翻腾起在家中一片片、一番番不美好的回忆，这些回忆只会让他愤恨、伤心和痛苦。于是他毅然踏出步去走向回省城的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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