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借你七毛钱好么？

    张小强没有去客车站，薄薄的钱包驱使他从公交车赶到火车站。售票繁忙，在排了整整半个小时的队之后，张小强才挨到狭小的售票窗口，面对职业化僵硬的售票员小姐的面孔，他怯生生地问：“从此地到省城的火车票多少钱？”
   “十五元。”售票员生硬地回答。
   张小强快速掏出全身上下所有的钱币，在售票员小姐不耐烦地目视下，在后面无穷无尽排队的旅客领路的眼神里，点数着自己的零钱，清点完成后，张小强心底暗暗叫苦：“十四元三角？怎么会这样？”随之在心底狠狠暗骂了一句“他妈的，怎么这么背！”
   “我全身上下只有十四元三角，能不能买一张完整的票？我实在没钱了，本来三天的差，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耽搁成了五天……”张小强抬头不确定、自我卑鄙地问。
   “不可以！”售票员表露同情地回答道，“票价是十五元。”当然，票据不能撕开，按照你身上仅有的钱数。倘若因为你钱不够便行施舍，那火车站岂不成了弱者困者救助中心？
   听到否定的回答，张小强才知道这世上并非全是善人。“要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帮他补齐那缺少的七角钱！”张小强慷慨激昂地想。但是更深入地一想才知道，倘若成千上万人都要售票员补齐缺少的七角钱，那售票员岂不赔成光腚？
   这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国家法规而定，不容无故更改。否则，十五元的票据只收了十四元三角，那七角的缺账怎么能轧得平？
   张小强略微沉思一下，遂毅然拐向左方，走出了队伍，重新踏入候车室内。
   “怎么办？”张小强悲哀地想，“难道因为只差七角，我就得留在异地他乡不能回省城？因为七角钱难倒英雄汉？”的确，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真不是妄言妄语。
   思考、自卑与忧愁了两个小时后，张小强决定向路过的旅客伸手讨要七角钱。就像叫花子讨饭一样。
   张小强并不太傻，那些行色匆匆，身无挂碍的旅客自不能骚扰，因为那些人心狠，不会轻易在乎别人的死活，相反会轻易怀疑自己是否是骗钱行为。唯有那些面善的，好相与的，能够轻易说上话的中年人才能向其伸出援手。
   张小强等啊等，面前没有中年人经过，倒是有许多衣衫褴褛的民工经过，但张小强不忍心打扰他们。有一位年轻女子走过身边，张小强忍不住拦住她，向她说明了自己的窘境，谁知那人像看外星人一样望着他，仿佛看一个善耍阴谋诡计的人一样望着他，不发一言愤然离走，很快消失在站台之中。
   张小强好一阵失望。遭到这个沉重的拒绝之后，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干脆死了算了。
   又过了好久，一个穿着朴素的、面色和蔼的中年人终于映入张小强的眼帘。只见那人并不着急，而是提着一个不起眼的包裹，双手背在身后，在候车厅里闲散地踱来踱去，踱去踱来，一定是等待着火车发车。“这是个向之借钱的好人选！”
   心头想着，张小强慢慢走上前去，阻住那人向前行走的脚步：“这位大叔，打扰一下，求你个事情可以不？”
   “什么事情？”那位大叔迟疑了一下，惊讶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张小强，似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忘记了某个熟人的名字。后来，大叔确定他并不认识张小强，于是睁圆了眼睛望向张小强。
   “您应该和我一样，”张小强窘迫道，“应该也是一个在外出差的，在外出差并不容易……这不，我这次也是在外出差，我本是省城出来的，本来预备着三天的差旅费，谁知事出有变，签字的领导没在家，因些为了办业务我在此多等了好几天，又是吃饭又是住宿，本来拮据的差旅费花个精光，如今只剩下十四元三角，而要坐火车回到省城需要十五元，也就是说，我还差七角就到省城了，我想问的是，您……能不能借我七毛钱？”
   大叔眯着眼睛，皱着眉头，终于听明白了张小强的来意，许是借钱并不太多的缘故，那位大叔并未迟疑，快速翻弄着口袋，从里面翻出七角钱递给了张小强。“我的钱也不多，多了给不了，就给你钱角钱吧。”大叔望着张小强说道。
   “谢谢你！大叔。”张小强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终于可以回家了嘛！“谢谢你，说实话，我已经借了很多人，但没人相信我，也没有施舍我！只有您……”张小强语无伦次。
   “不必客气，”那位大叔摇手道，“如你所说，我也是出差在外，是在本地推销我工厂出产的农田机械的……既然同是出差，我也非常了解出差的艰难，正所谓‘穷家富路’，出差在外，说不定遇上这样那样的情况，我帮你是应该的。”
   但张小强除了感谢仍是感谢。话不能多说，张小强千恩万谢一阵后，赶忙打个招呼拿了钱到售票窗口买了票，在漫长的等待发车间隙内重新又踱到见到那位大叔的位置旁。可喜的是，那位大叔亦未发车，正坐在椅上发呆，张小强轻轻走上前去。
   “大叔，还没发车呢？”张小强笑问。
   “没，还有大约十几分钟吧。”大叔抬头望向张小强，回赠以微笑。
   “我还有半个小时，”张小强说，“坐着也是发闷，所以来找你拉拉呱。”听闻此言，那位大叔笑意盎然。既然大家同为销售员，因此彼此互相坐定，交流起销售经验来。
   “做销售不容易啊！”那位大叔开口道，“当下相似产品种类敏多，各有其优势，而作为一个有良知的销售员，根本不能信口胡说，也不能以假乱真，唯有以真情打动客户……可是，当下的客户的心都是铁打的，只会引起各种相似产品推销者们的相互残酷竞争，而丝毫不顾忌销售员的死活……”
   虽然基本上没有销售经验，但张小强认为那位大叔说得有理。可是自己又讲不出销售方面的经验之谈，唯有认真地听着，不住点头，以此表示对那位大叔七毛之赠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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