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醒

    艾伦最终还是不得不阻止女儿继续撞墙。
   他十分谨慎的从周围那些迷乱的脚印圈中迈出去。就好像在经过地雷区一般，艾伦不敢把整个脚掌都踩在地上，而是半踮着脚尖向玛丽靠近。
   并且他意识到随着自己不断靠近，女儿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用更大的幅度去撞墙——他依然担心玛丽会突然开始猛烈撞墙，于是艾伦没有直接将玛丽抱起来。
   艾伦先是将右手垫在墙壁上，就是玛丽的头每次都会撞到的地方。本来冷硬的墙壁（地下室的温度比房子的其他地方都要冷，还隐约有凉飕飕的冷风刮过脚踝），现在已经变得有些温热。
   是血。
   玛丽一遍又一遍地撞击，已经让她的额头开始出血。墙壁上的灰尘瓦砾，与玛丽不断渗血的伤口混杂在一起。此时玛丽的头仿佛一块建筑工地，血与砾建构出一个青紫色的建筑——肿块。
   “嘿宝贝儿——”艾伦轻言细语地说着。一方面他想用一种更柔和的方式把女儿唤醒，但更重要的是想在这安静的地下室里制造一点声响。
   玛丽没有回应，艾伦本想在女儿的头再次撞到自己手掌的时候，用左手把她抱起来。但是他立马发现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她根本不是在梦游。
   艾伦想当然的认为女儿是在梦游，因为眼前的场景和那天夜里有着惊人的相似。但当艾伦终于看到女儿的脸时，他发现玛丽一点没有睡着了的样子——他睁着眼睛。
   玛丽的双眼的确是睁开着的，但是却如同没有睁开。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一点生命的迹象，还有地下室昏黄灯光在瞳孔中映射出的点点星光。
   瞳孔不再是遗传了赛琳娜的蓝色，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的黑色。吞噬了眼白的黑色瞳孔充斥了她的两个眼窝，如同两个黑洞。
   地下室里也不再像此前那样寂静，而是变得嘈响起来。艾伦觉得有什个人在某个角落里晃动一个装着沙子的塑料瓶。
   过了一会儿，艾伦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自己的呼吸声。
   紧接着，一阵猛烈的倒吸声将艾伦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女儿身上。与此同时，他发现玛丽的头再次撞在了自己的手掌上。天呐，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艾伦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也已经有了红肿，因为他没想到女儿撞击的力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就好像玛丽完全没把额头当成自己的一样。
   没等艾伦伸出左手去抱起她，玛丽在那一次如同哮喘病人发作是的倒吸之后，自己“醒了过来”。
   黑色的瞳孔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大小，并且重新变成了蓝色。眼白也慢慢浮现出来，如同在黑咖啡里倒了一滴甜奶。玛丽的眼睛里再次映射出来了她所看到的任何东西。
   哦......感谢上帝。艾伦虽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他能想象得到自己一旦说出口就会颤抖的声音。
   “宝贝儿，你还好吧？”艾伦把女儿搂在怀里。他本能地想要亲吻玛丽的头发，但当他再次注意到女儿身上的汗臭味儿时，便决定等她洗完澡后再说。
   “我这是……”玛丽眨了下眼睛，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仿佛真的是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样。
   “这是哪？”她问道。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呢，艾伦刻意把女儿推离自己——艾伦已经对玛丽身上的汗臭味儿忍耐到了极限。
   “地下室。”
   听完艾伦的回答，玛丽看上去一脸的不相信。但是在她环顾四周过后，玛丽还是选择相信——但是她丝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的地下室，况且……
   “爹地……我的头好痛……”
   可不是嘛，艾伦突然对女儿有些不满。但是现在也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先把她身上的臭味儿给洗掉（尽管艾伦对湿毛巾能否达成这种效果而感到质疑）。
   “在我们搞清楚你是怎么来到这儿之前，”艾伦说，“应该先去洗个澡。”
   玛丽还是在回忆自己是怎么来到地下室的，而且他也发现自己的额头上火辣辣的痛。她用手摸了摸，手指上沾满了自己的鲜血和墙灰。
   “爹地......”
   “先去洗个澡，伤口洗干净了才能给你消毒啊。”艾伦一门心思想要让这股汗臭味儿从女儿身上消失。他甚至觉得和这股臭味儿相比，玛丽额头上的伤口似乎不足挂齿。
   玛丽没有再说些什么。
   当艾伦把女儿带到卫生间里的时候，他发现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水盆里的更是如此。于是他直接用水盆姐慢了温水。
   趁着水缸里的水打着旋儿流进下水道的空儿，艾伦又上楼给女儿拿了一身换洗的衣物。尽管家里很暖和，但考虑到女儿还在发烧，艾伦还是给她拿了件长袖的上衣——那件印着小熊的衬衫
   艾伦用湿毛巾给女儿擦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盆里的水已经换了三次——他发现女儿的头发依旧没有因此而被洗干净。头发全都粘连在了一起，散发着泥土烂掉了的气味。
   “玛丽，你出去玩泥巴了？”艾伦实在无法独自解开心中的问号。在换好第四盆水的时候，他问女儿。
   “没有啊。”玛丽也发现这已经是第四次洗头了，她也不明白艾伦为什么给自己洗了四遍头。
   “你的头发简直就像和了泥一样。”艾伦用梳子给玛丽梳理着头发，一不小心弄疼了她。“哦抱歉。”
   在把女儿弄疼了之后，艾伦也不敢用力去梳理她的头发。虽然玛丽的头发还是一根根粘扯在了一起，但是艾伦已经完全放弃了将它们理顺的想法。
   除了头发，艾伦还注意到女儿的脚上根本没有泥巴。
   他突然意识到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十分诡异。地板上的脚印明明是可以看到脚趾的，可玛丽的脚底根本没有一丝沾过泥土的痕迹......
   等艾伦终于梳洗好女儿了之后，他也没有了给自己泡个澡的想法。不知怎得，艾伦总是担心玛丽会再次趁自己不注意，而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疼吗？”艾伦从家用医疗箱里掏出酒精棉球，试探着在玛丽额头上擦了一下。
   “她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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