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崩溃

    “咯咯......”
   涌进地下室的光线并没有驱散走艾伦内心的恐惧，因为他能明显听出来——玛丽的嗤笑声越来越响了。
   艾伦站在楼梯最上面的那层台阶，左脚踩在门外，右脚则勉强支撑在楼梯上。以便与扑向自己的玛丽保持最远的距离，在危险时还能及时逃出这里。
   玛丽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是站在这里的话，是不会找到玛丽的。艾伦犹豫着是否把左脚收回来，而且嗤笑声似乎停止了——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艾伦认为现在是接近女儿的好时机。
   艾伦不再犹豫，他也不想继续优柔寡断下去。想当年他也是说干就干的热血男儿，如今怎么变得如此畏手畏脚？
   促使着他赶快找到女儿的，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艾伦迫不得已把这些当成了自己赶紧面对玛丽的动力——弗兰克的信，还有满满一缸的热洗澡水。也许他可以边泡着澡，边读着弗兰克的那封信。
   我的腿确实需要热水来消散淤血，去她的。艾伦似乎完全不在乎女儿是否在某个角落埋伏着自己了。
   艾伦没有理会自己的脚步声，也没有理会那重新开始响起的嗤笑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是最让他想知道的：玛丽是否正在发疯。
   他发现自己很容易就接受了女儿发疯的这个事实，并且艾伦对此还没曾想过任何对策——见到女儿后该怎么办、她要是突然发疯又该怎么办......这些问题艾伦通通没有考虑过。
   她发疯了。艾伦再次提醒着自己。
   “咯咯......”嗤笑声更是让艾伦几乎是从最后两层台阶上跳了下去，他感到了久违的冲动。
   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就和以前一样。这就是搬家到这里以后，艾伦总结出来的人生哲理。
   但就在一转身的刹那间，艾伦意识到眼前的问题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玛丽所站着的地方，正是她之前撞墙的位置。但她这次的举动。已经不再是用头撞墙那么简单，因为她的脸颊处正流着血。
   “玛丽！”艾伦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突然充满了一阵凉气，整个身体像是氢气球一般轻飘飘的。这让他有些站不稳。
   昏黄的灯光把玛丽的脸映照的很深邃，艾伦突然发现女儿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她的颧骨貌似比平时稍显突出了一些。
   而且还泛着白光......
   “哦上帝！”艾伦紧接着反应了过来：这哪是憔悴，分明就是......他感到身体里涌动的冷气开始向自己的喉咙处流动，随时都会从艾伦的嘴里吐出来。
   “咯咯......”玛丽似乎变得更加兴奋了。她的手颤抖着，但这并不影响她发力——来撕扯自己的脸皮。
   艾伦尽自己最大程度的努力，想要跑到女儿身边——制服她？艾伦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难道她就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吗？
   玛丽的举动，也让艾伦明白了——她之所以用车库的卷帘门，把自己的指甲磨得残破不堪。就是为了更方便地撕破脸皮，用那些如同粗制的锯齿般的残破指甲的边缘。
   艾伦已经来晚了，不论他怎么征服那肿痛的脚踝，也无法让玛丽及时停下她这种疯狂的自残行为——玛丽的指甲已经将两边的脸皮划得血肉模糊，以至于暴露出了白森森的颧骨。
   止不住的鲜血顺着玛丽的脸颊滴落下来，在她的脚边形成了一小块“血潭”。但玛丽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干什么，但是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她同样在忍受着自残带来的痛苦。
   可她还是癫狂地用残破的指甲撕扯自己的脸皮。
   “看在上帝的份上，”艾伦完全是凭借着意念向女儿靠近过去，他伸出双手做出拥抱状，想要以此来让玛丽停下。
   “爹地！”玛丽突然垂下双手，扭过头来望着艾伦。
   “宝贝儿，快到爸爸这里来......”
   艾伦本以为玛丽已经清醒过来，可她接下来的行为让艾伦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感觉——因无能为力而带来的崩溃。
   他曾经感受到过崩溃的滋味。这种崩溃不是人们在极度无奈时所产生的情感，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在乎的人，逐渐走向灭亡时的理智丧失——上一次艾伦有过这种感受，是在目睹了赛琳娜车祸现场的时候。
   而现在，玛丽又一次让艾伦领略到了这种痛苦。
   就在玛丽扭过头来的同时，她那刚刚垂落到大腿处的双手，重新抬回到自己面前。
   艾伦本以为玛丽又要开始撕扯她的脸皮了，然而这次，玛丽并没有这么做——
   在抬起双手之后，玛丽犹豫了一秒钟。她盯着艾伦，嘴角甚至微微地上扬着。然后......然后又是一声嗤笑......
   把双手插进了她的双眼。
   那一刻，艾伦感觉女儿的动作在自己的脑海里变成了慢镜头。即便如此，艾伦也没有即使反应过来，然后将其阻止。
   而是任凭女儿把被鲜血染红的双手，径直插进了她的眼窝。如同是在牛奶瓶的软胶口处插进一根吸管般。
   “不！”艾伦突然脚下一软，向前一个踉跄，正好在玛丽的脚边摔倒。
   玛丽也察觉到了艾伦。她嗤笑着偏低下头，但这一次她已经没法“盯着”艾伦了。她的双手依然插在自己的眼窝里，并且在艾伦跌倒之后——玛丽还特意用手指在眼窝里搅动起来。
   艾伦已经不敢继续看向女儿。他有勇气为了“卖货”而让自己受伤流血，但是艾伦没有勇气接受所在乎之人受到痛苦和伤害——玛丽带给她自己的伤害，已经远超过了艾伦所能接受的程度
   他甚至觉得眼前的都是自己的幻觉，就像是从“赛琳娜”的红裙上涌出的血潮一般。一定是我的幻觉，艾伦猛撮着双眼——直到他把眼睛揉得酸痛，才把眼睛睁开......
   嗤笑声消失了。玛丽静静地躺在艾伦面前，双手仍没从眼窝里拔出来。
   “哦不......玛——哦......我的天啊......”艾伦匍匐着向女儿爬过去。眼泪轻轻松松地突破了艾伦的眼眶：一部分流进他的嘴角，一部分沿着下巴处低落。
   都是幻觉......是幻觉......艾伦相信女儿不会就这样没了声音，哪怕是那种诡异的笑声也好啊......艾伦的手颤抖着，伸向玛丽的鼻孔处——
   “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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