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风凉话

    陈家老爷子见三女儿愣那里，只顾看他，却不去阻止女婿，又嚎道。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教训林氏，让他知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长辈面前有他说话的份儿？有他指责长辈的资格？
   老三，你今天一定要休了他，我跟你说老三，你这夫郎，今天休也得休，不休也得休。”
   陈家老三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家爹，一连咽了几次唾沫，这才嚅嗫着嘴唇开口。
   “我不休。”声音嘶哑难听。
   “好你个小兔崽子，翅膀长硬了，要翻天了是不是？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给你吃给你喝还给你娶了夫郎成了家。
   结果现在你就为了那个丧门星，竟然都顶撞爹了。
   果然是娶了夫郎就忘了爹了，一定是林氏那个丧门星嚼舌根的，是不是？
   早知道你这样没良心，当初生下来怎么就不把你扔到尿桶里边儿淹死？还养你这么大，浪费这么多年的粮食做什么！
   陈家老三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爹，嘴唇颤抖，垂在身侧手紧紧捏成拳头，声音也颤抖。
   “爹啊，您摸着良心说，女儿哪里不孝顺？
   每年的供养银子，女儿照给不误，一年四季您还要再要一份，女儿一家咬牙都给您。
   大方那边缺个什么，要个什么，都上我们家来拿，女儿可有说过一句不愿意？
   大房借去的东西，可有还回来过？
   您睁开眼睛看看！”
   陈家老三说着转身指着身后的茅草房，“您看看，这是您三女儿的家，刮风下雨，女儿都怕这房子塌了，住得心惊胆战。
   到了晚上都不敢睡踏实了，就怕塌了。
   您再看看大姐家的房子，青砖大瓦房，五间房子啊！
   那房子是哪儿来的，大姐一家从哪儿发的财？
   女儿哪里对不起您？哪里不孝顺？
   这么多年您没念过女儿的一句好，很女儿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银子。
   您看看您身上穿的，脚上踩的，都是林氏给您做的。
   林氏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回家还得熬夜给您做衣裳，您穿在身上就不能想想他得好？
   您是长辈，您说什么都是对的，您和母亲要给我们家二小子定亲，女儿也认。
   但是，这是一个爷爷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您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穆家女儿如今是什么情况，您不知道吗？您这就是不要女儿一家子活了呀！”
   陈家老三泪流满面，声声泣血，“我还是您亲生的女儿吗？您怎么忍心如此待我？女儿也有心，我的心也会痛，你是我爹呀！
   这么多年，你把我当女儿了吗？把我们当家人了吗？”
   村民门看着陈家老三的模样，又听她说的话，想起这些年来陈家老爷子对陈家老三一家是如何，也都跟着唏嘘感叹。
   “这样说起来，这陈家老爷子呀，也确实够狠心，够偏心眼儿的。”
   “陈老三也是她的亲闺女，哪有当爹的人下得了狠心，这么对亲女儿的？”
   “看看这陈老三家跟陈家大房，这两边儿一比较起来，不知道的人哪以为他们俩是亲姐妹呀。”
   “陈家大房青砖大瓦房住着，家里边儿还养着牛，良田十几亩。
   再看这陈家老三，这破败茅草房就不说了，什么时候倒了都不知道，说不定一家人睡着的时候压死在里边儿都有可能。”
   “可不是，再看看陈老三家的两个孩子，老大也十八了吧？
   还没说亲，村里十七八岁的女子，哪个不是成亲了，那快的孩子都有了吧？就说那慢的也是定了亲的。”
   “可不就是，陈家这孩子还不是因为穷给闹的，不然能拖到这个时候？
   老二也十五了吧！瘦得跟个干柴棒子似的。幸好人勤快能干，不然就他那样儿的，又摊上这么个娘家，怎么嫁得出去？”
   “要说到陈家老三两口子，也不是那好吃懒做的人，天不亮就出门干活儿，天黑了才回来，平日里有闲的功夫陈老三还得去镇上打零工，怎么就能过得这么穷困潦倒？”
   “唉！还不是因为这老爷子，三五不时的就上老三家里边儿来要个东西，不是今天咳嗽了，就是明天头疼了。
   结果那银子落到谁的手中？谁知道呢？”
   “呵！就陈家老头子的模样，这做精神头儿，能像那三天两头就生病了吗？
   要真是那样，现在还能这么中气十足的骂她女儿？”
   在人群中自己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陈家老太太，可见，陈家老太太也是知情人。
   不然，她现在不会不出面儿。
   她就是没脸出面儿了！
   把自家孙子卖了给孙女儿还赌债，她能有这个脸？
   就算是卖去做下人都好，可是他们偏偏却把陈采卖给一个死人。
   “老子今天打死你，你这是要气死老子！”
   陈家老爷子说着便挽着袖子往陈家院子里来，要打陈老三。
   刚才穆家的人进来说明情况的时候，陈家两口子便将自家儿子推进了屋里边儿，又让女儿进去看着他，让他别出来掺和这件事儿。
   他一个还没有出嫁的男儿，被牵扯上了以后要怎么嫁人？
   名声也要毁了！
   直到这个时候，两个孩子哪里还能够稳得住，陈家女儿叮嘱弟弟，“采儿，你千万别出来，在里边儿躲好了。”
   说完开了门又回身将房门上了锁，这才冲到自家母亲面前，结结实实挨了他爷爷狠狠一巴掌。
   陈家老三在她父亲那一巴掌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死心了。
   她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护着，“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爹啊，女儿求您了。
   您打您骂，女儿都没有怨言，求您就给采儿一条活路吧！
   我们已经分了家，全村人都能作证，女儿给您和母亲养老送终。无话可说。
   但是您要卖了采儿去给大侄女还账，女儿绝不同意。
   今天，除非您将女儿一家打死在这儿，否则就别想带采儿走。”
   陈家老爷子听着女儿的话，更加恼怒，火冒三丈。
   本来刚才村里的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他就有些恼羞成怒，现在又听女儿这样驳了他的面子，他一张老脸哪里拉得下来。
   两只手左右开弓，狠狠的打在陈家老三身上。
   女儿要去为母亲挡着，却被陈老三护在了身下。
   陈老三就这么直愣愣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受着她爹的打，既不躲避也不还手。
   今天她要死躲了，还手了，就算她有再多的委屈，也是她的错。
   当爹的打女儿天经地义，说破天去，都是道理。
   但是当女儿的还手，有理都成了无理。
   这时候，村长终于看不下去了，左右招呼两个村民把陈老爷子拉开。
   又让人把还举着扁担追着严氏打的林氏也可拦下来。
   “够了，这样闹下去像个什么话！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先说清楚了。”
   林氏被两位大叔左右的拉着，扔腰上也被紧紧抱着，他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一跺脚将手上的扁担扔在了地上。
   一开口眼泪便顺着他消瘦的面颊流下来，人也往地上软下去。
   “村长，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家做主呀！
   我家妻主从来都是孝顺的，我们一家是如何对爹娘的，全村人也都看在眼中。
   在今天之前，我们三房哪里有说过一句重话，爹娘要什么，大方要什么，我们哪里有说过一句不给的话。
   但是今天这个事儿，确实是要了我们家采儿的命啊，求村长给我们做主。”
   陈老爷子还是不服气，挣扎着要过来打林氏。
   “你个丧门星，你胡说八道，怎么就成了老子和大房要那赔钱货的命了？老头子是要吃他的肉，还是喝他的血了啦？
   你们孝敬我和你们娘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在这儿哭什么哭！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陈老爷子一口一个赔钱货，听得村长皱眉。
   村长一剁手中的拐杖，沉声道“陈王氏，你闭嘴。”
   说完又叫了两个人，“去把陈家当家的给我叫来，两个男人出来说话算什么事儿，女人哪都死了！”
   村长一开口了，陈老爷子哪里还敢撒泼，只得讪讪的的闭了嘴。
   不过，一双眼睛还是恨恨的瞪着林氏。
   陈家老太太和陈家大女儿过来，村长这才开口问她，“老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来说。”
   陈家老太太在村中排行第六，能唤她老六这个称呼的，就村长和几位族老了，其他人见到她都要叫一声六姨，六奶奶。
   可见，她在村中的辈分不低。
   只是，这么大年纪了，这回却没干个人事儿。
   陈老太太自知理亏，她心里边儿也觉得对不起老三一家，但是现在银子都收了，婚书也签下了，还能怎么办？
   那银子都已经拿去给老大家的抵了赌债了，哪里还还的出来！
   不过现在，当着全村的人的面，当着老三一家的面儿，这要她如何能够开口？
   村长见她不说话，沉声厉喝，“做都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要不说，那就让穆家的说。”
   穆家那边儿刚才一直在忙着处理穆家当家的伤势，都没有空理会陈家这边的破事儿。
   村里边儿有个赤脚大夫，看了穆家当家的伤，也只能将穆家当家的伤口敷了一些药，简单包扎一下。
   伤口这么大，流了那么多血，还是要赶紧把人带回去好生歇着。
   再请个好些的郎中回来看看才行，不然怕是难好。
   如今听到村长一提起他们，穆家夫郎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陈家老太太。
   “老陈家的，当初可是你们家自己找上门来，是要将你们家的孙子嫁给我女儿的。
   如今你这是要不认账不成？
   咱们这婚书上白纸黑字的写着，陈家孙子嫁与我家二女儿。
   可是有刘媒公作证的，这人证物证都在，今天就算你说破天去也没道理，这事儿也说不通。
   还有，我家妻主要是有个好歹，也要你们陈家赔命！”
   陈家老太太被穆家夫郎说的面色泛红，更加难堪。
   在村长和族老面前，她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这事儿就是去如穆说的那样。”
   陈家老爷子梗着脖子，“我们是那赔钱货的长辈，怎么就不能做主他的婚事儿了？
   又没真的让他去送死，反而给他找了一户好人家，他不感谢我们两个老的，反而还要喊大喊杀的。
   村长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林氏不敬长辈，不孝公婆，就该把他休回娘家去，我们陈家可要不起这样的夫郎，这可是败坏了我们村儿的名声。”
   陈老三的大女儿也“扑通”一声跪在了村长的脚下，“村长奶奶，您可要为我们家做主，我们一家平时是有什么样的人，您都清楚。
   爷爷奶奶要给采儿做主婚事，自然可以，但是也不能不通过爹娘啊。
   爹娘都不知道，就把采儿这么给卖了出去。
   我们家采儿才十五岁啊，他才十五岁呀。”
   见着女儿这副模样，陈老三和她的夫郎也跟着掩面哭了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边儿哭声哀怨，凄惨无比。
   “这陈老三一家呀，这么多年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要说孝顺，她家陈老三可以说是咱们村儿的典范了，谁要说她不孝顺，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唉，这两个孩子也懂事儿，打小就知道为家里边儿做事儿，不像别的孩子，成天就知道在外头疯玩儿。”
   “这一家子也是可怜，没日没夜起早贪黑的干，结果自己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哎呀！陈家大房黑了心肝儿了，这是要把他们家老三往绝路上推呀！”
   “您这话说的可真是可笑，人家陈老爷子不是说了吗，这是给他家孙子找了个好去处，穆家也是好人家，嫁过去了有吃有喝了，还不比在陈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强啊？怎么就不好了。”
   又有人接他的话，“可不是，一个赔钱的儿子换一笔银子，以后还能过上好日子，怎么就不行了？”
   “要不是因为穆家现在这样，能看上那又黑又瘦的陈采儿？他还不一定嫁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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