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我愿意用我的血供养

    温忻钰压根没想到，就用了一天，程郁青便从雪山上采着灵芝草回来了。
   见她佝偻着背缓缓走来，脸色苍白，像个即将被大风吹倒的大树，‘嘭’一声倒在了地上。
   刚经历寒冬大雪，越往山下气温越高，如今已是八月天，气温变化如此之快，厚衣裳也一直挂在身上，程郁青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走，脑子早已混沌，但却仍然记得要将灵芝草带给袁琛。
   生怕自己一刻耽误了，他便来不及了。
   “郁青！”温忻钰飞快地跑了过去，将她揽腰抱起进清茶阁里去。
   本只是观望一会儿，却没想到真就碰到了她，还是这般虚弱无力的她。
   他将她放在床上，气息薄弱，嘴唇又干裂又惨白，他小心翼翼地为她灌了口水，却不小心呛到喉咙里去。
   郁青立马清醒过来，连忙咳了两声，见是温忻钰在旁边，郁青将灵芝草放在他的掌心，满脸哀求道，“我将灵芝草拿来了，只要熬药给他吃就行了吧？”
   温忻钰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木讷地点了点头。
   水还呛在喉咙中，她难受地咳了两声，咳得满脸通红也不管，鞋掉了一只也不管，直接光着一只脚丫往外跑。
   “小二！”“小二！”
   真是糊涂！温忻钰蹙着眉头跟着她走了出去，见她飞快跑下楼到处去找王小二，手里拿着灵芝草，满脸焦急。
   他一把拉住她的肩膀，怒道，“冷静些！”
   莫名被训了一句，郁青倒是安分地站在原地了，乖乖被他拉到厨房去。
   她以为温忻钰是会拿灵芝草救袁琛，谁知，他将灵芝草熬了做成汤药，最终盛给了自己。
   “喝。”
   郁青愣了愣，接过那碗药便立马跑，却被他一手抓住肩膀，随即被他按在座位上，“喝。”
   她盯着他，显然是被他弄生气了，态度也不太好，“放开。”
   “你若不喝，我便不放你走。”
   郁青顿时来火了，但手里却仍拿着药，生怕自己太大动静会撒掉一滴，“温忻钰，这灵芝草本就是袁琛救命的药，你让我喝，你有病？”
   他瞥下眸，也渐渐松开她的肩膀，终是说出实话道，“雪山上的灵芝草，只是能够净化他体内的浊气而已，而对于你便是上好的补药，若你不喝，你比他先垮下来。”
   她压根不在乎她会不会垮，如今她只在乎现在这碗汤，就是袁琛的救命药，是旺财用命拿来的药。
   “我不在乎，走开。”话说得凶狠，力度却是轻柔，仿佛怕自己一用力便弄撒了那药一样。
   看着程郁青的背影，温忻钰眼里不禁发酸起来，明明之前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将她手上的碗给打翻的，可他深知，若是他打翻了，估计她是真不想活了。
   瞧着她憔悴的面容，温忻钰不禁心头一紧。
   *
   她小心翼翼将药端到袁琛房间，越过地上那滩血迹坐到他的床边，将药放在小几上，随即把袁琛扶起让他靠在其怀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他。
   可这药却是始终流不进他的嘴里去，每喂他一口，药便会从他的嘴边给流出来。
   她急了，努力摇晃他想将他弄醒，他却仍紧闭着眼睛，就像是个活死人。
   “袁琛？”她将药放在小几上，努力平复心情同他讲话，“你醒来把药喝完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醒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如今几近崩溃边缘，又害怕被他瞧见自己这般模样便又忍住眼泪，将汤药一饮而尽。
   随即拖住他的脸，慢慢地将药渡过去，流至唇角的眼泪同汤药一起渡到他的唇中，苦中带着咸味。
   终是将药给喝了进去，郁青松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往回一看，发现温忻钰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们。
   光线太亮，她完全看不清温忻钰的神情，不过既然袁琛已经喝了药，应该也快好些了吧……
   “没用的。”
   闻言，郁青神色一滞，慢慢转过头去看着温忻钰，眼神却是瞟向别处，“骗，骗人。这灵芝草都吃下去了，肯定能好的！”
   他看着她那慌乱的神情，心中莫名一紧，嘴上却是说着狠毒的话，“灵芝草只不过是不让他体内的浊气给排出，不能将腐烂的心肺给治好，他如今早已毒进心肺，迟早窒息而死。”
   迟早窒息而死……
   郁青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口中残留的涩味却比不过心中的苦涩，她终是跪了下来，慢慢拖着沉重的腿到温忻钰的面前。
   她头磕在地上，双手拉着他的衣角，说话时还带着颤抖，“大人，”
   “您救救袁琛。”声音越发的颤抖也越发的哽咽，“你救救袁琛……只要你救活了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抬起眼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放夫书是么？我立马把它撕掉，完全可以作废，您就大人有大量，就当我是在耍脾气，我不和离了，只要你能救活袁琛……”
   “只要你……能……救活……袁琛……”
   明明他心爱的姑娘已经如他所愿地乞求回到他身边，可温忻钰心中为何却并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压抑极了。
   他要的，是这样的郁青么？
   头上的温忻钰冷笑一声，嘲讽自己终究还是个笑话，他按了按眉，看到如此卑微的郁青，倒是想起了两年前重逢见到她时，她也是这般模样。
   只不过跪的人不是他，而是她宝贝的师姐。
   ……
   “师姐，您一定有办法救爹爹的，对吧。”
   “师姐，您救救爹爹。”
   ……
   他眼睁睁看着郁青跪下来求自己，求聂清颜，求在场所有的人让他们救程旭，可是，却都无能为力。
   莫名愧疚感充溢满腔，他终是意识到，程旭的死，便是因为自己被聂清颜带到程旭的小屋子，被仙兵们的灵兽给害的……
   程旭的死，便是自己的原因；郁青母亲的死，也是自己的原因……
   如今，郁青最心爱的人，也是因为自己那三掌，如今奄奄一息……
   他瞥了她一眼，终是软下语气，“有办法。”
   闻言，程郁青的眼眸立马亮了起来，像是将他当做最后一丝救袁琛的希望，温忻钰冷眸看向里面睡着的袁琛，只道，“用他心上人的心头血供养，便能救活。”
   胡扯，这剧情真是胡扯极了，若是平时的程郁青定是不信的，可如今袁琛危在旦夕，即使扯得很，她也要试。
   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知道能怎么救袁琛后心情也平缓了许多，她垂下眸，像是认命一样，语气平静如水，“什么时候要心头血？若是现在就快些。”
   难道为了袁琛连命都不要了么？
   温忻钰只好瞎扯，“月圆之时便是一日之中致阴之时，这时魔人治愈最快，心头血的功效也更好些。”
   月圆之夜……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到袁琛的床边，为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眼眸尽是温柔。
   郁青用他的手拖住自己的脸，忽而笑道，“好。”
   只要能救袁琛，她的命并不重要。
   她死了起码在另外的世界还有一条，袁琛不一样，袁琛他……
   她其实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想着替他死？明明自己也惜命，又为何会那般感动自己地去决定以她的命换袁琛的命。
   后来终是想明白了，袁琛如今已是她生活不可缺少的部分了，宁愿他孤单地活，她也不愿自己一个人孤单地活着。
   是啊，她并不那么大公无私，她只不过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孤单地活着而已。
   *
   月亮似是早就替他们准备好了，圆月高挂在空中，四周无云显得月亮格外明亮，郁青望着窗外的明月，不禁心头发酸。
   回头看向睡得安详的袁琛，她走到他的身边，最后为他整衣冠，梳头发，让他体面地看着自己，也让自己体面地离开。
   郁青还特意为今晚换上她最爱的浅绿曲荷轻纱裙，戴上他送给自己的那对蝴蝶钗，还特意描上柳叶儿形状的眉，涂上浆果色的口脂。
   她坐在他的身边，微微一笑，忽的说起，“袁琛，你说我以后应该叫你什么好呢？”
   郁青一直都有想过，自己总是喊袁琛袁琛的，感觉像是喊外人。她可是他的女朋友，可必须叫个亲密些的。
   她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叫袁琛虽顺口些，可太不亲昵了，我得想个只能我叫的名字来叫你。”
   忽的，她噗嗤笑出声，还轻轻拍打下他的手，调侃道，“若我叫你夫君的话，你肯定心里暗暗爽着呢，可我叫得别扭，我可叫不出口。”
   “我仔细想了想，我以后就叫你阿琛吧。”
   阿琛。
   她其实心里面一直都想这么叫他，可是，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琛。”她的头倚在他的手心里，慢声解释道，“你不要怪我，这都是我情愿的。”
   “你的命对我来说，比我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这倒有些过于无私了，她自己的命可是和谁都一样，说出来只是希望袁琛能听到感动些。
   想着最后一刻还是不想骗他了，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强忍住喉咙里溢出的哽咽，道，“切，我可不会这么说呢。”
   “我的命和你的同样重要，”她笑嘻嘻的，像是和以前一样，同他调侃道，“我就是个自私的人，我就是不想让你先走，要走可必须我先走。”
   蝉鸣在窗外的树上叫喊着，似是预料到了自己的离别，推开门，温忻钰见她特意换上衣衫画上妆容，久久站立门口，心情格外复杂。
   “阿琛，我爱你。”
   温忻钰身子一颤，像是被寒风吹木讷的旅人，终是有了丝丝知觉，看向程郁青对他说爱，却是想起，她却从来没对他说过爱。
   爱……他们虽为夫妻，却并没有说过爱，甚至连句喜欢都没有。
   他们二人总隔着一段不远又不近的距离，她虽然关心自己，却压根没有一丝暧昧的举动。
   所有拥抱挽手，皆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他沉浸在自己创造的世界中无法自拔，而她的心，却从未容下他。
   到现在他还有一丝丝幻想着，若是躺在里面的是自己，郁青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焦急？会不会说以她的命换自己的命？
   ……
   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敢去想罢了。
   就连自己扯上心头血的时候，郁青竟然也能相信这种无厘头的鬼话的时候；在他说出以她的命换袁琛的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的时候；在如今穿得这样好看，想将最后一面留给心上人的时候，温忻钰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不会的。
   温忻钰深吸了一口气，终是默默关门离开了。
   正当女孩与自己心爱之人说出‘我爱你’时，袁琛手指却是微微动了一下，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地拍打，郁青整个身子都僵了。
   她试探性地喊他一句，“袁琛？”
   某人自从她走过来时同她聊天时其实已经就醒了，听到她说以命换他的命，气急败坏倒也不敢吭声，如今听她说出我爱你时，终是忍不住动了一下。
   知道瞒不住了，他缓缓睁开眼来，看着容颜貌好的少女一脸吃惊的模样，不禁勾了勾唇角。
   如今倒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微弱的气声来回她，“在呢。”
   原来灵芝草就能救袁琛！
   程郁青看到袁琛醒了倒是傻了眼，立马问道，“可还会不舒服？现在感觉怎么样？呼吸还顺畅么？”
   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感受着她的体温，终是舒了口气来，缓缓道，“没有。”
   小姑娘在他面前终是忍不住了，趴在他的胸膛里大哭起来，这几日的委屈一直藏在心里，如今却是全发泄出来了。
   “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些啊……”
   “明明你自己说要保护好我的……”
   她泣不成声，“袁琛，你就是个骗子！”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袁琛无奈地笑着，费力抬起手来，缓缓摸着她的头，似是在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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