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丑小孩

    门外喧嚣的风忽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停息下来。
   吴穹没有回头，他听到身后的少夫人缓缓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金钗跟前，她小心翼翼的捧起金钗。抬头看着吴穹离去的背影，少夫人轻轻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皮。
   叹息了一声，将金钗折成了两半，扔进了火盆里。
   横眉站在大树底下，将手帕摊开在地，随后将孟家少夫人给他的二十个大洋银元一字排开，笑眯眯的数着。
   吴穹缓缓走近，望着横眉财迷心窍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你再怎么数，这二十块大洋也不会多一块。”
   “你个小鬼知道什么？”横眉抬头，喜极而泣的说道，“我这辈子就没走过这种财运！多数几次怎么了？”
   他拍着手，抬眼喃喃自语：“这些钱应该够我找到天师道的山门了，到时候……我……”
   “哎呀！坏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喜上眉梢的神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让吴穹也不免紧张。
   “怎么了？丢了钱么？这可是咱们的命根子！”吴穹赶紧低头跟着数钱，旁侧的横眉苦着个脸，面色极为悲痛。
   “忘了从孟家拿点馒头当干粮了，瞧我这个狗记性！”横眉捶了捶自己的后脑勺，痛心疾首的说道。
   正在数钱的吴穹听到横眉道人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跟着这个失忆老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狗屁天师道的山门，当然是能省就省。
   离开之前，横眉还说要将孟家的蒸笼全部搬空，结果这厮拿了钱就忘了正事。
   被自家徒弟盯的难受，横眉忍不住咳嗽一声，他一把拢住手底下沉甸甸的银元，猛地抬起头。
   “行了徒弟！”横眉道人一挥手，挺直腰杆大气的说道，“咱们现在有钱了，包子馒头不是随便买吗？这都不叫事，我带你去太白楼吃鲍鱼，吃完了咱们再风风光光的上路！”
   随后，横眉道人拉着吴穹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城里最奢侈的酒楼太白楼。
   他们看着太白楼的菜单，琢磨了一个时辰，最后点了三笼白馒头。
   在一众宾客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横眉道人用他的破布兜子将白馒头打包，然后笑嘻嘻的拉着吴穹走出了门。
   “鲍鱼太腻，还是白馒头养生。”横眉道人一边噎着馒头一边喝着水，站在大路对面，闻着太白楼的饭菜味道，整个人魂都要飘走。
   水壶在横眉手里，吴穹没得水喝，被干馒头噎得难受，捂着嗓子根本没工夫跟他扯淡。
   躲在吴穹内兜里的明小婉被他们这两人给逗乐了。
   她扭动着身子想要出去给吴穹偷点钱，后来一想，这小子现实生活中已经是悬河城最有钱的人之一，还不是穿旧衣开破车。
   “我发现你的抠门是骨子里……不……应该说是魂魄里的本能。”明小婉乐不可支的说道，“我看你的样子都觉得噎。”
   “咳咳咳！”吴穹流着眼泪将横眉道人的水壶抢了过来，咚咚咚喝了几大口，泛着白眼站在大树底下，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捏着半截馒头想往外扔，手悬在半空愣是没舍得。
   “咕咚”！吴穹和横眉道人都听到了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两人交换着眼神，循声望去。
   一个黄豆眼蒜头鼻兔嘴唇的丑陋小孩正死死的盯着吴穹手里的半截馒头。
   “看什么看？”横眉朝着那丑小孩瞪了一眼，“想吃叫你爹妈给你买去！”
   不过片刻间，横眉发现丑小孩衣衫褴褛，分明是个穷苦人家的小孩，只比路边的乞丐要好一些，丑小孩被横眉道人的眼神给吓住，缩着头走开。
   吴穹将半截馒头收回兜里，打算饿的时候再吃，横眉干笑一声，将水壶又抢了回来。
   那小孩在太白楼的门口徘徊，望着里面的食客大快朵颐，也跟着不停流口水，只是片刻后，两个看门的壮汉一左一右的走出来，朝着小孩吐了口唾沫。
   “死小孩看什么呢？别打扰里边客人吃饭，赶紧给我滚！”看门的人神情凶悍，吓得丑小孩一个哆嗦，他狼狈的跑到街道对面，站在与横眉道人相隔不远的树荫底下，痴痴的看着宾客盈门的太白楼，不停的吞咽口水。
   “狗眼看人低！”明小婉在吴穹的内兜里捏着拳头，狠狠瞧着看门的两个壮汉，吴穹没有作声，那两个看门的还盯着丑小孩高叫着：“小鬼！再敢在我面前晃荡，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听到没有？”
   横眉叹息一声，他有些不情愿的将钱从兜里拿出来，肉痛的掏出一枚银元。
   然而吴穹却挡住了他的手：“看到旁边那些乞丐没有，你前脚将大洋送给那小孩，后脚就有人从他手上抢走。”
   横眉道人神色有些为难，最终无奈叹息了一声，随后解下了包着馒头的包裹，倒出来一半白馒头，将它们另外打包了起来，然后走向丑小孩。
   丑小孩被横眉的举动吓了一跳，警惕的后退，然而横眉道人只是将包着馒头的包裹放下来在他面前摊开。
   “小鬼……饿了吧！这些都给你吃，别噎着。”横眉的手颤抖着，因为他实在舍不得，丑小孩目瞪口呆的看着布包里白花花的满头，口水直流。
   “谢谢道长……”丑小孩手脚麻利的将包裹再次打包，满眼感激的给横眉道人磕了个头，横眉摆了摆手苦着个脸。
   “行了行了！不用谢了，趁我没反悔，赶紧把馒头拿走。”横眉道人捂着双眼，不耐烦的挥手，揉了揉心疼的胸口，横眉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做了一件好事，可他一点都不快乐。
   丑小孩有些激动的起身，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横眉无奈的扶了他一把，丑小孩连声道谢，脸上笑开了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我这手怎么就不听使唤？”看着丑小孩消失的背影，横眉道人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吴穹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嘲讽道：“这么喜欢救济穷人，你怎么不将兜里的大洋分给那些乞丐？”
   “我呸！”横眉听到吴穹的话，忍不住冷笑一声，“这帮人有手有脚还出来要饭，我没抢他们要饭的碗，就算对得起他们了！”
   吴穹忍不住微微一笑：“那你没想过，这个小孩可能比假装可怜的乞丐们更可恶吗？”
   横眉一愣，他神情严肃的回过头，摊手认真的说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那小孩孤苦无依，衣不蔽体，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可恶了？”
   吴穹撇了撇嘴，他捏着横眉道人的长袍子道：“你没有穿道袍，他为什么叫你道长？若不是眼力惊人，就是一路尾随，曾经看到你打开过包裹，见到里面的桃木剑黄表纸。”
   听到吴穹的话，横眉道人微微愣神，一脸吃惊。
   “还有！你看他衣不蔽体，可他衣服上的破洞旁边有粗针眼，你瞧见没有？这说明有人给他缝补衣服，可他为了装可怜，将补丁给拆了。”
   “这！”横眉道人倒吸一口凉气，他瞪大眼睛指着吴穹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这这这……”
   忽然间，他惊异的摸了摸自己的内兜，原本装着沉甸甸大洋的位置，此刻却空空如也。
   慌乱的张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那小鬼的踪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横眉道人两腿一软，瘫坐下来：“完了！全完了！钱让他给顺走了！”
   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两巴掌，捏着拳头站起身：“该死的小鬼！让我逮到了，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横眉在大树底下干嚎着，捶着老树皮不停的喘着粗气，捂着脑袋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横眉道人忽然眼神狠厉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吴穹道：“你早知道那小孩不对劲！怎么不提醒我？”
   “难道不是因为你多管闲事，才丢钱的吗？”吴穹针锋相对的看向横眉道人，脸上泛起冷笑，“你要是不管那个小鬼，你的钱现在还稳稳当当的揣在兜里呢。”
   原本神情严厉的横眉道人被吴穹一句话说的没了脾气，他心虚的看了吴穹一眼：“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推卸责任还有什么用？还是赶紧将钱给找回来吧！”
   横眉道人皱着眉头，满脸愁容的走上街头，他盯着丑小孩消失的方向，开始询问沿途的路人和摊贩。
   吴穹低声的向明小婉说了两句，明小婉娇笑着飘出去，循着那丑小孩的方位追逐过去。
   “您说他是往这边逃了，还是往那边逃了？”横眉道人认真的看向卖扇子的大妈，指了指眼前的两条岔路口。
   大妈不耐烦的摇了摇头：“记不清了！我忙着做生意呢！谁记得了那么清楚！你买不买扇子？不买就麻烦让让！”
   “唉！”横眉刚要开口，那大妈一把将他推开了，身后的吴穹冷眼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笑。
   “你看着我干嘛？”横眉口干舌燥，着急上火的盯着吴穹道，“赶紧跟我一起找啊！”
   “按你这个进度，估计等那个小鬼将我们的大洋花完了，咱们也未必能找得到他。”
   端着钱袋的丑小孩在山路气喘吁吁的拼命狂奔。
   他将装馒头的袋子一抖，白花花的馒头在山坡上骨碌翻滚，忽然间，一阵阴冷山风吹拂在丑小孩后背，引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日光顺着树缝洒下细碎鎏金，可就在这阴风刮过山林的那一瞬，日头似乎黯淡了下来，丑小孩瞪大眼睛停住了脚步，四周的小树开始飒飒作响。
   丑小孩吞咽着口水，他手脚冰凉的扫视了周围一眼，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道迷离的女声。
   “小鬼……偷人东西可不好……”那清幽女声似远还近，丑小孩吓得直咧嘴，慌乱回头，昏暗林间缭绕着一层薄雾。
   一个穿着黑纱长裙，眉目如画的苍白女子，面带微笑的向他走过来。
   “黑爷爷饶命！”丑小孩失声尖叫着将钱袋的东西撒了出来，连滚带爬的扭头就跑，望着漫天散落的大洋，明小婉微微皱了皱眉。
   “黑爷爷？”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黑衣，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怎么管我叫黑爷爷？气死了！人家明明是妙龄女鬼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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