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送行

    当晏无忧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阳光已经完全透过纸糊的窗户照在床上，将近谷雨时节气温比起寒冷的冬天要上升许多但是依然寒冷，所以清晨的阳光显得格外温暖。
   躺在床上摸了摸昨天被打断的肋骨，只是一晚上的时间断裂的骨头竟然就神奇的愈合好了，后背的皮肉伤更是完全恢复不留下一点疤痕。坐起身，除了四肢无力头脑昏沉之外其它并无大恙。
   下了床晏无忧感觉自己都身体竟然十分空虚，就像是大中午醒来后全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的感觉。
   空气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正透过肌肤源源不断的进入晏无忧体内，随着力量积累体力正在逐渐恢复，只是空气中的那力量少的可怜就像是用一缕手指大小的细流来填满干枯的湖泊，等到填满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走了出去晏无忧活动活动筋骨，一套胡编乱造的动作下来全身肌肉仿佛被唤醒舒服异常。
   “年轻人身子骨就是硬朗，昨天被揍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今天就能活蹦乱跳了。”老人依旧是躺在梧桐树下，背对着晏无忧说道。
   晏无忧没有理会这个特别喜欢呆在梧桐树下的老人，抬头看着那棵由支干成为主干的梧桐树，撇了撇嘴道：“你品位不咋滴呀，好好的主干硬生生被你给掰断以至于长成现在这副模样也太难看了点。”
   老人翻了个白眼不理会晏无忧的调侃，好心提醒道：“你已经睡了三天，那严小子的大限之日也快到了，你再不抓紧时间从他那多学几招，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晏无忧一愣严老头虽然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但终归是没有杜九幽身上那么浓厚的死气寻常人一看就知命不久矣，本来还以为严老头最不济也能熬过这一年谁知道竟然走的这么快。
   晏无忧转身回去背了木剑就跑出了小院，椅子上听到晏无忧跑出了门外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那枝繁叶茂的梧桐笑道：“小子知道个屁，难是难看了点但终归是活下来了，比死了总要强些。”
   一路小跑到严嘉阳的茅草屋前，见严嘉阳一如往常一样在晏无忧刚到门前的时候他正好从房间内走出，看到晏无忧走过来这位头发花白有些驼背的老人轻声道：“我还以为被杜老头那软绵绵的几拳就揍的你下不了床了。”
   晏无忧一屁股坐到严嘉阳身边的门槛上，没好气道：“说的倒是轻巧，有本事你去挨两拳试试。”
   严嘉阳将手中抱着的墓碑放下将晏无忧背在后背的木剑顺势抽出来嘲讽道：“估计是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吧。”
   晏无忧有些脸红，事实上要不是他率先提剑出击他恐怕连那半招都出不去，更丢人的是竟然连剑都给对方夺了去，想起这个晏无忧就感觉手心隐隐作痛，毕竟当时手心可是被剑柄直接磨秃噜皮的，比后背要疼许多。
   严嘉阳拿着木剑向前走了几步，“说到底还是你出剑不够快。”
   说着严嘉阳手腕一拧眨眼间棕色的剑尖就已经离晏无忧额头只余寸许，晏无忧发丝未动如此快的出招竟是没能带起一点儿劲风。
   老人缓缓问道：“这一剑，能挡?”
   晏无忧茫然摇头，他连其中剑招都没能看清还拿什么来挡。
   严嘉阳站直身体，收回木剑负于身后沉声说道：“我之剑道在于一个快字，快到摈弃心中杂念、快到忘却剑招、快到心无旁骛只求一剑，便叫那仙人也得饮恨黄泉。”
   不见老人有任何动作在他身前突兀飞出两道白芒，一道飞入天上一道向着晏无忧直面扑来。晏无忧还没来得及闭眼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天上，原本湛蓝干净的天空在那一道白芒飞来时突然布满数不清的符文印记，金光大胜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白芒飞过直接将那些符文斩开一道十丈之长的缺口，只是待白芒飞过之后这些符文又在眨眼间恢复如初，光芒一闪又隐没不见。
   在村里人看不到的一座山峰上，有人带着斗笠持剑而立，看着那倒从脚下村子一直飞入天际直至消失的白芒，闭上眼睛缓缓道：“你也走了吗?”
   晏无忧身后连带着严嘉阳自己的茅草屋一大片泥房被整齐的拦腰斩断，掀起一阵巨大的泥土灰尘。房屋的主人全都灰头土脸的从废墟里爬出来，面露凶光，不善的朝着晏无忧这边望过来，当他们看到罪魁祸首是手持木剑的严嘉阳时全都一愣，然后讪讪一笑又转身回去收拾残局，祈祷着那些本就少地可怜的家具能不能多剩下几件完整的。
   老人将木剑递还给晏无忧，一身颓势尽显身上更是蒙上了一层死气，老人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沉声说道：“我这一剑你能学得几分全看你的造化。”
   晏无忧点点头，看着弯下腰被死气缠绕的老人欲言又止。
   老人笑道：“我这一世大多都在仇恨中度过，当我彻底因此跌入深渊的时候，手上已经沾满了无数生灵的鲜血，终日浑浑噩噩。杀戮，我已经不知道这是因何而起，只知道看到那些人倒在我剑下时我才能感到舒心，直到被关入此地数十载才幡然醒悟。”
   晏无忧坐在门槛上小心说道：“佛家有言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
   神色愈发萎靡的老人摇摇头，自嘲道：“佛?我若成了佛那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又该如何，业障太深成得了什么佛。”
   老人忽然想起什么，看着晏无忧说道：“我有一事相求，就当是我教你这三剑的报酬如何?”
   晏无忧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可以，不过事先说好要是你让我做的事难度太大我可不能保证替你做到啊。”
   老人的神色出乎意料的有些愧疚这让晏无忧吓了一跳，难道真的被自己这乌鸦嘴说中了?
   只见老人说道：“放心对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曾在外界收过一个徒弟，本来是块修行的好材料奈何对家庭牵挂太重对修行一事从不放在心上，我一怒之下将除他妻儿以外的人全都屠戮殆尽，最后还将他妻儿全都扔进了一处秘地。”
   晏无忧张大嘴巴，好奇问道：“你这么做他还认你这个师傅?”
   老人叹了口气，摇头道：“师徒之名最后只是徒有其名而已，若非他我又怎会入的了此地。”
   晏无忧点点头，这才对嘛要是这事搁在自己身上只会比那人做的更狠更绝，晏无忧好奇的问道：“那你要我做的是什么事?”
   严嘉阳说道：“若你以后能侥幸出去帮我告知那徒儿一声，他所思所念之人在黄泉。”
   晏无忧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记住了，只是这村子又岂是那么容易出去得了的。
   “你那徒弟叫什么名字?”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但晏无忧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放心里。
   严嘉阳说道：“柳白!相似的名字有很多，我还记得进来之前别人都叫他剑疯子。”
   剑疯子?估计也是被你给逼出来的吧，晏无忧撇了撇嘴对人家做了那样的事不被你逼疯才怪呢。
   严嘉阳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晏无忧脸上的那丝嘲讽，轻哼了一声说道：“一块羹玉若不雕琢不过就是块好看点的石头罢了，我手段虽说极端了些但那也是为他好。”
   晏无忧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人家就乐意做块石头又怎么了，关你啥事喽?”
   晏无忧轻呼了一口气，抱着木剑开始往回走，他怕再待下去他会将对严老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好感消散的一干二净，他现在才知道那块墓碑为什么是最近才刻好的，为什么新做的墓碑远不及杜九幽那块老旧的，朝着身后挥了挥手闷闷道：“一路走好，你交代的事情若有机会我一定会给你办到的。”
   严嘉阳没有转头，对他来说还能有个人过来送他一趟他就很知足了，抱着墓碑站在原地咳嗽不止，身上的死气愈发的浓重，抬头望着茅草屋背后的山林，那里有他最后选好的归宿。
   山林内那块被严嘉阳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空地上，严嘉阳单手握碑轻喝一声将木制的墓碑插入土地。
   混浊的双眼有意无意的朝着身后撇了一眼，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严嘉阳朝着墓碑之后的泥地虚按而下，顿时平地惊雷起，一声巨响，原本坚硬的山林泥土全都腾空而起，地上出现一个一米多深可供一人躺下的深坑。
   严嘉阳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混浊的双眼终于缓缓闭上，身体一歪直接仰面落入坑中。
   泥土落下，将土坑填的严严实实留下一个小小的土包。
   晏无忧从密林中走出来到那座还散发着湿气的土包前，“要不是看在你教我那三剑的份上我才懒得过来。”
   说完伸手将那块插的并不正墓碑重新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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