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如男和刘晓莉手忙脚乱把杨川东送到医院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
        在这之前如男从来没有见过凌晨一点的医院急诊科，也不知道原来急诊科也是要排队的。
        值夜班的医生就那么一个，他又要看诊，又要去抢救室处理情况危急的病人，辛苦也确实辛苦，但是等在走廊的其他病人和家属也没轻松到哪去。
        这些情况危急的病人有醉酒打架被人家用酒瓶把脑子开了瓢的，有突发疾病心脏骤停的，也有失恋想不开割了……的。和他们相比，头脑清楚、精神饱满、逻辑清晰的杨川东就显得非常多余，他简直就像是来抢占医疗资源的。
        “不是你眼睛瞪得像个鹰似的干嘛啊，你就不能表演一个半死不活给医生看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都多少人插队插到咱们前边去了……”穿着黑色长睡裙的刘晓莉一脸的无奈。
        “你咒我？”杨川东气呼呼地抬起头。
        “这怎么叫咒呢，这是叫你不要那么死心眼儿。”
        “我早就说了我没事，是你非说要来医院，我看我们是白折腾一趟。”
        “男男你听听你们杨老师说的是人话吗？”
        啊……这……
        如男怎么感觉自己隐约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
        这俩人的人设就是美艳直率大姐大vs冷面傲娇教授？
        他们才认识了几天关系就进展到这个程度了，这刘晓莉可真是个恋爱天才。
        贺壹还说他像他妈妈，如男是一点没看出来，他要是有一半像他妈妈，他们俩大概也跟陈楚楚一样，孩子都生了三个了。
        “杨导，咱们来都来了还是请医生看一下踏实点，你们在这坐着，我再到前面看看还有几个人。”如男温言劝到。
        抢救室里那个失恋的女孩的手腕已经包扎好，她正坐在急诊室门口的蓝色塑料椅上一边哭一边给男朋友打电话。
        她保证她再也不作了，再也不查他手机了，再也不阻止他玩游戏了，她会很乖很乖，一直听他的话，只要他不要离开她，她什么都可以改。
        如男本不想听，可是她哭得实在可怜，她忍不住共了情。
        哎，何必呢？
        如男从不认为破碎的感情是可以挽回的，如果一个人已经决定离开，就算你再怎么歇斯底里地去拖他的大腿又有什么用呢，那大概只能让他更加的深恶痛绝。
        “杨导，快，到咱了。”如男把排号单交给医生，对着走廊里两个老人招手。
        “不好意思啊医生麻烦您稍等一下，他就进来了。”
        “行没事儿。”值班医生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他看上去也就不到四十岁，发际线已经很是惨不忍睹了，看来医生还真是个高危职业。
        “你扶他躺到那个床上去，帮他把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医生指示如男。
        “啊……”如男踟蹰了，这，好像不合适吧。
        “啊什么啊，你不是他闺女吗？”医生的耐心耗尽了。
        “嗐，男男你先出去，我来就行。”刘晓莉大手一挥，解救了窘迫的如男。
        “我哪有那个福气有这么乖的闺女，她是我学生。”
        如男听见杨川东跟医生解释道，她的心不由地酸了一下，老头唯一的儿子定居海外，听说已经好几年都没回国了，想必他一定也很想他吧。
        “学生？那这小姑娘人还真不错。您躺到椅子上去吧，之前是晕倒了是吗……”
        如男关上诊室的门。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120又送来了位羊水早破的产妇。
        她躺在担架床上还一直在急急地问护士：“羊水太少了宝宝不会有危险吧？”
        “您别着急，咱都到医院了，医生肯定有办法。”护士安慰着。
        “你不知道，我这才37周加一天，我老公昨天刚出差去外地了。”产妇无助地哭了起来。
        “你嚎什么，生孩子是喜事，都被你嚎丧了，我生五个孩子哪个不是生之前还在地里干活？女人就是这个命，谁不生孩子？你可别给军子打电话，男人还是工作要紧，他要是没了收入，我看你这孩子怎么养活？今天这120还好几百块钱，真是贵死个人……”
        一个满脸皱纹穿着大花衣服的老太太刻薄地喋喋不休。
        产妇没有回嘴。
        护士立刻厌恶地皱起了眉。
        如男这个局外人却听得遍体生寒，因为这个老太太让她想起了她远在老家的母亲，尽管她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她，可是她抹不去骨子里对她深深的恐惧。
        如果有一天她也像这个产妇一样躺在床上只能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别人来决定的话……
        不行，她必须得有事业。
        她就算爬，也要爬到公司去。
        陪杨川东验了血，做了心电图折腾了一圈之后，医生给他做出的诊断是直立性体位低血压导致的晕厥，通俗点说就是起身起猛了……
        行吧。
        如男当然希望杨老师身体健健康康的，如此就算费了点周折也没什么。
        直到凌晨三点她才把两位老人送回家安顿好。
        “时间太晚了，男男你就在我这睡吧。”刘晓莉极力挽留。
        “啊不用了阿姨，我明早还要上班，电脑什么都在宿舍呢。”
        “哦，那好吧。”
        如男跑得飞快，她才不要在刘晓莉那个去年刚送走个老太太的出租屋里过夜，那样她可真是一宿都不要睡了。
        她特怕鬼，怕丧尸，怕怪物，怕一切恐怖色彩的东西，所以她那次才没有同意陪贺壹的同事们去玩密室逃脱，她怕她过激的反应把npc吓死。
        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多小时，生物钟还是在清晨六点半将她唤醒。
        看着镜子里自己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得化点淡妆才能去单位，否则，准要影响公司形象。
        八点半，她照例提前半个小时坐到她的4k显示屏前。
        今天下午她还要去趟客户的公司和客户一起开个短会，在那之前她需要时间梳理框架，详实细节。
        “哎呦，ruby,你今天可真漂亮。”
        自从知道如男每天都是提前到公司后，luna也开始效仿她的作息。
        毕竟作为实习生，谁都渴望实习结束前能拿到returnoffer
        人生的痛苦就在于此，无论你多么努力，这世上总还有比你努力的人，而你，卷又卷不赢，又不甘心躺平。
        怎么办，只能咬着牙坚持呗。
        “唔，谢谢。”如男大大喝了口黑咖啡。
        “你这件衣服是xx品牌的吧？我前一段和闺蜜逛街还看到它挂在专柜的主橱窗里呢！”
        “是吗？”
        被她这么一说，如男突然就感受到了身上这条白色阔腿连衣裤的质感，她没有看见价签，不过既然是一个品牌的主推款，那应该是不错的。
        “你自己买的会不知道？”
        “啊，是我男朋友买的。”
        “哎呦，你看我就多余问，一大早就被喂了一嘴的狗粮。”luna哈哈大笑。
        如男笑笑，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她的身材比例还算标准，一般品牌的标准码xs她都能穿，所以，贺壹偶尔在外面逛街的时候就会给她带衣服回来。
        十分钟后，公司内某三四个员工的私聊群里就出现了以下内容。
        【她好像越来越不避讳了，直接炫耀男人肯为她花钱。】
        【天呐，对方是？】
        【那件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大牌，可也要好几千吧？她一个实习的学生哪来的钱？】
        【没准是家里有钱？】
        【家里有钱应该所有东西都贵才对吧？你看那个喝水杯还是超市酸奶送的……】
        【想不到277对她这么好，又是送包又是送衣服的。】
        【毕竟这些手段对他家里那位已经没效果了，又不是谁眼皮子都这么浅。】
        【可那天公司楼下不是有个帅哥来接她？别是我们误会了吧？】
        【你觉得，同龄人会对那样的她感兴趣？】
        【好像……也有点道理，她好像真的挺无趣的，我感觉我们平时聊天的内容她都听不懂。】
        【毕竟顶级学府出来的，跟我等俗人肯定不一样。】
        【顶级学府里学得好、长得好、又会玩的也多了去了。】
        【嗐，上班上班。】
        【嗯，大家别忘了清空聊天记录。】
        【哦了。】
        【我再插一句，我觉得她挺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男找到了高考前一晚彻夜失眠的滋味了，她感觉自己一上午大脑都是空白的，所有输出的信息都来自于条件反射。
        好容易熬到午餐时间，客户那边又打来电话说对方的老大下午要赶去外地，会议时间只能提前。
        没办法，她只好匆匆抱上电脑出门，即使打车，她也要半个多小时才能赶到客户公司，时间宝贵，客户就是天，她不能让对方等她。
        “程如男！”
        路过楼下咖啡厅的时候，意外有人叫住了她的名字。
        是连逍。
        他们公司就在马路对面，而他经常到她们楼下来喝咖啡。
        “连逍，我有急事要外出，下次再和你聊。”如男这番话倒也不算是说谎。
        “这会刚到午餐时间吧，你吃饭了吗？”连逍看了看表。
        “唔，我还不饿。”
        “你要学会平衡自己的精力才行，你要是饿昏厥了，还谈什么工作？你稍等下，我到里面给你打包点东西。”
        “不用了连逍，我时间来不及，我叫了专车。”
        “你先取消订单，一会儿我送你。”
        “真不用了，我们公司打车有报销。”如男快哭了。
        “我一会找个票给你，你把报销的钱微信转我。”连逍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咖啡厅的门。
        如男跺了跺脚，她打开手机app，发现她的订单还没人接。
        她只好先取消。
        连逍强势到让她害怕。而且，她答应了贺壹的，远离他。
        她想起那个不堪的雨夜他撑着伞送她回宿舍，却把他自己淋了个透。
        她想起他用左手写给她的生日贺卡。
        她要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还若无其事地把他当做普通同学来相处的话，她和她们说的绿茶女孩有什么区别？
        到最后，他们三个都会陷入万劫不复。
        “你先吃点，我去地库取车。”
        连逍递给她一个三明治以及一杯拿铁。
        上了车，如男把咖啡放到了中控台的饮料架上，便打开电脑梳理资料。
        她打算用半真半假的忙碌状态让自己避免和他对话。
        十五分钟后。
        “你为什么不喝咖啡？”连逍目瞪口呆看着她风卷残云般地干掉了那个三明治，现在的她倒有点预备职业女精英的样子了。
        “忘了说，我乳糖不耐受……”
        “哦。”
        难怪那么瘦，一身的臭毛病。
        “下回你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
        如男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
        “一会儿我把你放下我就先回去了，我下午也是一堆事。”
        “好，实在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记得把车钱转给我，我给你打个八折。”
        “……”如男的睫毛不安地眨了眨。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他。
        “贺壹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十天左右吧，然后两三天就又再走。”
        “他就好到你宁可一直异地也只要他？”
        “不会一直异地，我也可以去看他。”如男小声说。
        “他队友的女朋友大概是可以，可你也看到了，你忙到连吃午餐的时间都没有，以后如果你一直在这个行业里，这就是你生活的常态。两个人一直不见面……你会很辛苦。”连逍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前方的路，甚至没有转过来看她。
        如男想起了凌晨担架床上老公不在身边的无助的产妇。
        不会的，她相信刘晓莉不会像那个产妇的婆婆一样对她。
        “那刚好，忙一点，我就不会那么想他，时间也就很快过去了。”如男笑得通透。
        他没再说话。
        “连逍，我到了，你靠边停车就行。”
        如男庆幸，在这个尴尬的话锋上，她刚好抵达目的地。
        “再见。”她挥挥手。
        而他，却连车窗都没降下来一下就直接开走了。
        怎么办，她的开衫好像落在他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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