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贺壹在小黑屋里被关的憋屈，大概是他个子高，在里面实在施展不开。
        这两天他面壁思过了很久，也觉得自己好像对谁都太热情了点。
        他是不是得学学连逍的乖戾孤傲？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试探地推了推小黑屋的门。
        吱呀一声。
        门开了。
        贺壹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了一下，然后他立刻开心地原地大跳，差点又伤到脚踝。
        【老婆？】
        微信发出去了。
        他终于从小黑屋里被放出来了。
        她心可真狠，不开心就关小黑屋，这毛病他必须给她改过来。
        【贺先生这是得了健忘症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俩好像已经分手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如男还在办公室喝黑咖啡续命。
        【分手是俩人的事儿，你一个人说了不算。】贺壹趴在床上，枕头被他压变了形。
        【你这样，会让人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老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贺壹，我没有生你的气，从来没有。我只是害怕，太害怕了。我没法想象有一天我即使只是出门倒个垃圾也会被有心人拍了放到网上任人评头论足。我不够好，也不够自信，我克服不了这些心理障碍。我身边的同事已经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之前的我只需要关注电脑显示屏里的东西，而现在，我总是感觉背后有不止一双眼睛在打量着我。】
        那种感觉，令她恐惧、不安、绝望。她想起当年那个肮脏逼仄的小房间里，那个男人蛇一样的目光是如何顺着她破旧的布鞋慢慢向上爬的。
        【对不起，早知道，我就不接这档破综艺了。】贺壹从小到大都是人来疯，人越多他的状态就越兴奋。到后面进入篮球职业生涯，他更是早就习惯了遍布全场的摄像机和欢呼的球迷。
        他的个性让他很少去关注与他无关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想太累。
        他也不想她太累。
        可是她这样他该怎么办？
        【不要道歉，你没做错什么贺壹，这本就是你闪闪发光的人生呀。】
        【我会保护好你的。】
        【对不起，是我不够爱你。】
        【程如男我是不会同意分手的。】贺壹在她看不到地方红了眼睛，他的眼泪滑过眼角的痣，无声无息。
        【咱俩相识了快十年，然而你好像还并不怎么了解我。也是，你太感性，可能确实理解不了理智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对于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及时止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我只想过属于自己的安稳的、不被人关注和打扰的小日子，而你，不是能给我这样生活的人。】
        【所以那过去的三个月算什么？】贺壹的枕头已经被眼泪浸湿。
        【算是给我们过去的青春做一个了结。】
        【那你在微博上替我发那条动态又算什么？】
        【我不想你因为我影响你的事业和前程。】
        【都分手了，你还管我什么事业和前程？！】
        因为……
        ——因为我爱你呀，你是我心里的太阳，我不能拉着你和我共沉沦。
        这句话，如男没有发给他。
        【那个能给你安稳生活的男人，是连逍？】
        【贺壹，这世上不是只有你和连逍两个男人的。】
        【好，很好。】
        如男不再回复他了，却也没有再把他拉黑。
        她给他的微信备注是hyi。她将他送给他的所有东西都封了箱，唯独留了那件写着他名字的黑色外套，她把它放在她的枕边。
        每天晚上，她都扯着它的袖子入睡，这样就好像他还在她身边。
        经过了贺壹官宣恋情的风波，第二期节目的画风就正常多了。没有了蒙太奇手法的剪辑和拼接，这档青春竞技类体育节目终于没有了隐隐约约的恋爱综艺的味道。
        细心的观众发现，原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壹心怡意，虽然陈诗怡的表现确实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茶味儿，但是贺壹就只是单纯的很敬业。
        他不仅很耐心地指导和鼓励着年轻选手、绅士有礼地保护着女嘉宾，甚至对纪昀和钱影帝也是照顾有加，有一节对抗赛纪昀手指受了伤，也是他第一时间叫停比赛请队医过来帮忙处理。
        总之无论节目里还是节目外，贺壹给人感觉都是个阳光开朗、温暖善良、专业素养高还对感情认真负责的好男人。
        如此，他的国民好感度瞬间被拉满，微博粉丝很快突破了一千万，各种商务资源纷至沓来，个人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九月很快来临，如男结束了暑期实习，也结束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她再也没有去关注过和贺壹有关的资讯，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专业课上。这个寒假她差不多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毕业论文开题报告，在那之前，她还要准备gmat考试和托福。
        有人说，唯有一段新恋情才是走出失恋痛苦的良方，可是对于如男而言，让自己忙碌到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也很有效。
        贺壹没有再找过她。
        如男不知道自己该为这件事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她也没有再见连逍。
        她觉得短时间内她还没有见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勇气。
        贺壹那件黑色外套的袖子浸透了她的眼泪，干涸之后在表面析出了一层浅白。
        陈仁耀倒是来找过她好几次。
        项目结束的时候他请她吃过一顿饭，经过那次她才知道，原来他的家乡就在她本科学校所在的城市，东原。
        不可否认，陈仁耀是个极富有个人魅力的男人。工作中的他掌控全局压迫感十足，而生活中的他却大气随意，甚至有点糙汉。
        他比如男大八岁，单身未婚。
        不过，管他未婚还是已婚，如男都对他没兴趣，与此同时，她觉得他对她也没兴趣。他看她的那个眼神，就不像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更像是一个将军看他的士兵。
        嗯，他们也算是一个战壕里一块拼过命的人，有点战友情也正常。
        他也不像那些令人厌烦的社会人，刚一认识就恨不得把对方家庭、学历、工作、收入、感情状况摸个一清二楚，以此来决定是否与之相交。
        他从来不打探她的**，这让她感觉很舒服，很安全。甚至他都很少单独和她见面，每次出去，他必定会呼朋引伴。无论是去爬山，露营还是徒步旅行，都是几辆车一块出行，就算是他的车里，也不会只坐着她一个人。
        他的朋友是一群三十加的大龄文艺青年，男女都有，大多数单身，少数已婚。这帮人做什么的都有，有陈仁耀这样企业高管，也有大学老师，小企业主，作家，酒吧老板……他们共同的特点是财务自由，不折腾就浑身难受。
        如男也很喜欢他们，因为他们不仅成熟有趣，见多识广，还对别人的破事都不感兴趣。他们也不喜欢拆盲盒，玩剧本杀和密室大逃脱，这让如男这四十二岁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安宁之处。
        转眼到了这一年的十一假期，晓声和江泽去外地旅游了，这让如男这个没有家的孩子就更无处可去了。
        她每天照常早睡早起泡图书馆，日子过的乏味无聊且充实着。
        【如男，后天有空吗？陪我去参加一个婚礼。】
        二号这天下午，陈仁耀发来微信。
        【啊？婚礼这种我陪你去不合适吧？】
        哪怕是和一群人徒步去沙漠呢，如男都不会如此拒绝，和一个男人去参加婚礼，怎么听都感觉这俩人有什么暧昧关系。
        她才不要。
        【嗯，是参加我前女友婚礼，本来我找的vivi，可是她临时有事去不了了，请你无论如何要帮帮忙。】
        vivi是他们那群人里最漂亮的姑娘，她是个网红。
        【你该不会是让我扮演你的现女友吧？】如男警惕道。
        【我就说你聪明嘛！】
        【你让vivi扮演你女朋友，还真能气气人，你找我，只会让你前女友觉得你越混越差了。】
        【哈哈哈哈，瞎说，你捯饬捯饬还是像个女人的。】
        【……】
        【我不白求你，劳务费五千，服装我提供，回头你有个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肯定也义无反顾，怎么样？】
        【成交。】
        如男什么都不缺，就缺钱。
        陈仁耀前女友的草坪婚礼在城东某高档度假山庄举行，婚礼的规格很高，停车场一水的豪车，幸亏陈仁耀也开的宾利，否则他恐怕今天方方面面都要输。
        “陈总，你今天唯一能赢的地方，大概就剩下新郎是个秃顶了。”如男挽着陈仁耀的胳膊敛眉顺目地说道。
        “你能不能不逗我笑？还有，你一会儿可别叫我陈总，这一叫不就露馅了？”陈仁耀忍俊不禁，这丫头是有些冷幽默在身上的。
        “那我叫你什么？”
        “叫，阿耀吧。”
        如男吓得差点崴了脚。
        “我真叫不出口……”
        “你想想那五千块钱，叫两声阿耀亏着你了吗？”
        “行吧，我一会儿见机行事。”
        “嗯，你大大方方的就行，我不是夸你啊，你今天还真是漂亮，这条裸色的小礼裙简直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现在整个人温柔又鲜嫩，绝对能帮我气死那个婆娘。”
        “……听着你跟这婆娘有啥深仇大恨？”
        “嗯，我跟她好了十年，她竟说踹就把我踹了，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陈仁耀咬牙切齿。
        “十年，那你俩从什么时候开始好的啊？”
        “高二，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你懂吗？”
        如男突然就想到，她也是贺壹爱了八年的、唯一的女人，然后她也是说踹就把他踹了……
        所以，她干的也不是什么人事儿。
        “哈哈哈，程如男，你说的没错，她老公还真是个秃顶！”陈仁耀指着远处的新郎，笑得小人得志的。
        “所以，他肯定特有钱。”如男幽幽地来了一句。
        “你能不能不要在今天气我……”
        “我错了陈总，只要你们家没有秃顶基因，那你这辈子就都是赢了。”
        “好了你别说话了。”陈仁耀感觉脑仁好疼。
        “哎呀，幸儿，恭喜恭喜。”
        陈仁耀拉着如男笑容满面地上前跟新娘子打招呼，像是多年的老友重逢，俩人之间没有过任何不堪回首的往事。
        “阿耀，谢谢你能来。”
        如男抬眼望去，发现新娘子的确是个大气明艳的美人儿，难怪让陈仁耀这么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至于陈仁耀嘛，也算是仪表堂堂，相貌不凡，其实他和新娘子站一块比两位新人般配多了。
        毕竟，他有头发……
        “你结婚，我哪能不来呢，我还得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来见证你的爱情呢。这能让你徐幸儿不惜抛弃旧爱也要拥有的人，我不见识见识，晚上睡不着。”
        这宾客往来的，如男实在是没想到陈仁耀会说话这么直接。她替他们尴尬到红了脸。
        “哈哈，你还是那么幽默。”新娘子干笑了两声，然后终于看到了陈仁耀胳膊上挎着的如男。
        “阿耀，这位美女是？”
        “啊，我女朋友，程如男，b大硕士还没毕业，没见过什么世面，让你见笑了。男男快叫幸儿姐。”陈仁耀宠溺地看了如男一眼。
        “幸儿姐，恭喜恭喜。”
        如男笑得两只眼睛像弯弯的月牙，皮肤在裸色礼服的衬托下愈加的莹润白皙，整个人珍珠一般散发着淡淡光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谢谢谢谢，一会儿你和阿耀一定要多喝两杯啊。”徐幸儿大方得体。
        “一定一定。阿耀，我累了，咱们能先找个地方坐吗？”如男言语软软，她感觉她现在那五千块钱拿的不亏心了。
        “好，就你娇气。你以后给我多吃点，你要不把自己养到你幸儿姐这么胖，回头咱们结婚你哪有力气招待宾客。”
        徐幸儿：“……”
        如男：“……”
        他这是真不怕新娘把他脸挠成土豆丝啊。
        “阿耀那你们请自便啊，我还要招待下别人。”
        “行你忙你忙，我们俩不用你管，都是自己人。”陈仁耀拉着如男的手，心满意足，春风满面地离开了。
        “陈总，我刚表现的怎么样？”如男稍微靠近陈仁耀的耳朵，小声说。
        “相当不错，我没想到你还有表演天赋呢。”陈仁耀眨了眨眼。
        俩人相视而笑。
        笑容，有点晃眼。
        不远处一个身姿挺拔衣冠楚楚的男人不小心捕捉了他们两人的笑，身上的气场瞬间变得肃杀。
        贺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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