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两人的学校离得不远，十五分钟不到，贺壹已经停好了车。
        “怎么样，我们学校漂亮吧？”
        “大门跟我们学校一个风格。”这是如男第一来t大，但却隐约觉得有种熟悉感。
        “是吧？小宁，来帮我和你男姐拍两张照片。”贺壹向不远处的祁宁招了招手。
        如男看到祁宁旁边还跟着个穿着军绿色羽绒服的女孩，她抬头看了看贺壹，不知道这一位是谁。
        “哦，这我工作室的宣传娜娜。”贺壹介绍到。
        “嫂子好，哥，我来帮你们拍吧，这活我专业。”娜娜是个爽朗伶俐的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举起了她的相机。
        “来吧，留个纪念。”
        贺壹搂住了如男的腰，俩人的头默契偏向对方，京城初冬的蓝天极美，却不及她们俩人脸上的笑容万一。
        贺壹的论文答辩在t大的一个报告厅，他分在第二个答辩小组。
        走廊温度并不高，贺壹却热的直冒汗，他只好把大衣脱下来交给祁宁。
        “贺先生你这好歹也是见过国际世面的人物了，怎么至于紧张成这样？”如男一边打趣他，一边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并顺手帮他正了正领带。
        贺壹垂眸，他心爱着的姑娘眉眼清浅，温柔似水，他心底的火焰和海水立刻开始互相撕扯，场面惨烈。
        这一边情感山火燎原，它叫嚣着怂恿他遵从内心拥抱她，永远不要撒手。
        另一边理智排山倒海，它正试图浇灭一切，它在他耳边盘桓，一遍遍地告诉他：“贺壹，如果没有你，她不会遭受到这所有一切的伤害，如果没有你，她会和她真正爱着的那个人相携到老，安然一生。”
        “喂，你傻了啊，快点进去啦，第一组都出来了。”如男被他看的面热，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把。
        “ok,那我进去了啊。”
        “加油！”如男双手比心，哄得他也隔空么了她一下。
        如男知道娜娜一直在拍他们之间的互动，本来她心里是有些抗拒的，可是今天她不想和他计较，她也想为他们之间再留下些什么。
        【我的气质你模仿不来……】
        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她订的鲜花到了。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她只想让他开心。
        “嫂子这歌不会是我哥唱的吧？”娜娜凑上前来。
        “啊，是……”如男一边说，一边和送花的小哥招了招手。
        “幸亏我们今天没订花，不然还订重了。”祁宁笑着帮忙先从小哥手里把花接过来。
        “贺壹最近肩膀还在做理疗吗？”
        “嗯，那个医生还行，听我哥说他感觉好多了。”
        “以后就拜托你们帮忙照顾好他了。”如男朝祁宁和娜娜点了点头。
        “嗐，嫂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他的工作人员，照顾他是我们分内的事儿。”
        如男也不再解释，只是默默从祁宁手里接过鲜花，抱在了怀中。
        半个小时后，贺壹终于推门出来了。
        “怎么样，顺利吗？”如男走上前去把花捧到他面前。
        “必须没问题啊！这是送我的？”他欢欢喜喜地接过花束，在一片如烟似霞的粉色浪漫中，他眼角的那颗痣尤其动人。
        “当然送你的，鲜花配美人嘛。”
        “你轻点夸，一会儿小宁他们都要吐了。”贺壹话虽然这么说着，面上的笑容却不减。
        祁宁和娜娜在一边陪着笑，他们是真没想到贺壹和程七七在一块互动是这样的，人家只不过稍微哄了他两句，他就高兴成这样，人家要是再努努力，他是不是真的要把命给人家了？
        这爱情小说，诚不欺我啊！
        娜娜给他们俩拍了几张合影，又给贺壹拍了几张单人照，就准备和祁宁撤回公司修图写文案去了，他们可不想继续在这吃狗粮了，再吃一会儿，他们真的要撑吐了。
        “小宁，帮我把这束花送到宿舍，拿水养起来啊。”贺壹大声嘱咐。
        “放心吧哥！”祁宁关上车门，车子绝尘而去。
        “那咱们也走吧。”贺壹搂住如男的肩膀。
        “好。”
        这是如男第一次来海洋馆这种地方，之前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它，不过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的青年男女谁约会还会来这种地方。
        “贺壹你看这儿。”如男指着墙上的一行字，揶揄地笑了笑。
        上面写着【青少年科普教育基地】。
        “行，我们俩成青少年了，又年轻了一轮。”贺壹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因为今天不是周末，那些需要接受科普教育的小朋友们都没有来，馆里的人很少，倒是很清静。
        他们一边走，一边看镶嵌在墙上的水族箱，室内光线昏暗，让人的脸看上去像打了柔光，额外好看。
        “哎，贺壹，你看那条大鱼像不像你？”如男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拉着贺壹的手叫到。
        “哪里像我了？”
        “你看嘛它的那个眼睛旁边也有个黑色点点，像不像你的痣？”如男大笑，开心的像个孩子。
        “胡说，鱼也会长痣？”贺壹无奈地看着她，眼睛里却都是宠溺。她很少这么热烈地表达感情，认识这么久，他好像从来都没听她说过一句‘我爱你’。
        “喂，贺英俊，你在这里好吗？你过的开不开心？”如男拼命地和水族箱里的那条鱼挥手。
        它像是听见了她的话似的，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他们面前。
        “你说它有没有两米长？”如男认真地问。
        “应该有。”贺壹只看了一眼鱼，其他时间都在看她。
        “嗯，我也觉得有，因为我感觉他和你平躺着差不多长。”如男用张开双手比了一下。
        “我有这么长，你要记住了。”贺壹突然抓住她的手，让她举过头顶，然后他在她手腕内侧画了条线。
        他突然想起那封匿名邮件里的小视频，在那里面，吴平韬的黑色绸带就绑在她手腕的这位置。他希望从今天开始，她再低头看自己的手的时候，想起的不会再是那些岁月里的不堪，而是他对她的温柔爱意。
        “记住了吗？”他仍旧抓着她的手。
        “嗯。”
        “不行，还不够，我怕你会忘。”
        贺壹这样说着，整个人突然低下头，用唇分别在她两只手腕的内侧都盖了个章。
        他的唇湿润而柔软，如男的心一阵战栗，她想，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这个位置了，以后她每天洗手的时候大概都会想起他认真在她手腕上做记号的样子。
        “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吧？”
        “嗯，我记住了，如果五十年后有幸再见面，你要保证你不会低于这个线哦。”
        五十年后有幸再见……
        她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是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吗？
        他来不及探究什么，如男的视线已经又转到那条鱼身上去了。
        这次它终于越游越远了……
        “贺英俊，你要走了吗？再见！要一直幸福哦！”如男挥着手，脸上都是笑容，他看不明白她此刻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男男……”贺壹将她的脸转向自己，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们到前面看看吧。”如男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情绪异常似的，拉着他的手沿着游览通道继续前行。
        “好。”
        他们来到水母区。
        那些小小的伞状生命轻盈而缥缈，美得像是谁的梦境。
        “你知道吗？太平洋有个小岛上有个帕劳水母湖，里面的水母靠海藻分泌的营养素为生，身上散发着橘色的光芒，特别特别漂亮。”如男科普。
        “你怎么知道？”
        “书上看得呗，我这个人这么无趣，要是再不多看点书，肯定早就把自己闷死了。”如男自嘲地笑。
        “你都喜欢看什么书？”
        “我看的书太杂了，小时候我有个小学老师家里书特别多，我没事儿就跑他那边借来看，还要瞒着我爸妈。”
        “你看的不会是霸道总裁只爱我那种言情小说吧？”贺壹调侃。
        “哈哈，我要是看的那种小说倒好了，没准我早就自我和解，嫁人生子了。可惜啊，我看的是霍达老师的那本《葬礼》。”
        “讲的什么内容？”
        “好像讲的是两代人的虐恋。其他的我倒不记得了，只记得女主韩新月一直等着天亮见她的爱人，却死在了天亮前。最后她叫她嫂子把口袋里的校徽拿出来帮她别在胸前，上面写着‘燕京大学’。”
        “我那个时候虽然小，但是共情能力还挺强的，躲在小麦地里把自己都哭抽了，根本没注意到我妈来了。”
        如男没有说她妈来了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又接着说道：“我初中有个同学家里也是书特别多，借着她的光，我把国内外的名著差不多都看了个遍，甚至还看了那本《西门大官人的幸福生活》……”
        “西门……你直接说金……”
        “嘘，我不知道那仨字在这能不能提。”如男眨了眨眼。
        “哈哈，那你看的书确实挺杂的。”贺壹笑着帮她把头发别向耳后。
        “是吧？不过你可别小瞧这本书，人家可称得上是现实主义文学巨著呢。这有些东西吧，你得批判着看。”如男哈哈大笑。
        “你看那么多杂书，不耽误学习吗？”学霸的世界，贺壹真的不懂。
        “反正我活到现在，就觉得学习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儿了，其他的都比这一件艰难。”
        “我信你个鬼。”
        “哈哈哈，我是不是打破了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如男一边说一边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哪能呢，你现在在我心里更生动了，我之前一直以为咱俩之间是有鸿沟的，直到刚从你嘴里听到了金……哦是西门大官人的幸福生活……”
        “陈作家不是说我是鲱鱼罐头嘛，说实话，我有时候还真觉得自己一肚子坏水。”
        “你听她胡说八道！”
        “怎么，贺先生你不喜欢一肚子坏水的我？”如男故意斜着眸子看向他。
        “没有，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唉，贺先生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对人生没有追求了呢？你随便往周围看看，那么多漂亮，聪慧，家世清白的女孩都对你心向往之，你干嘛非要将目光投向我呢？”
        “程如男，我……”
        “哎，前面是海底隧道了吧？”如男兴奋地拉着他一路往前跑。
        因为到了海豚表演时间，海底隧道除了如男和贺壹再无他人，他们刚好可以好好感受下只有两个人的海底世界。
        “男男。”
        贺壹突然捧住如男的脸，将她的视线从游走在四周的鱼身上拉了回来。
        “嗯？”
        “我爱你。”
        贺壹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便吻了下来。
        他的吻炽热而缠绵，似乎是想把她整个人含在口中慢慢品尝和拥有。她感受到了他的不舍和痛苦，也感受到了他的爱恋和深情。她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她心底不输于他的情感，只能顺从地闭上眼睛，任他索取和占有。
        许久之后，她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是他流泪了。
        他终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然后哑着嗓子开了口。
        “男男，我们分手吧。”
        如男惊愕至极，她万没想到分手两个字会先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不过她又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样她就不用绞尽脑汁伤害他了。
        一想到这辈子从这一秒开始她就已经失去了他，她又忍不住撕心裂肺的难过。
        可是，她不能让他看出来她很难过。
        “好。”如男扬起头，笑得云淡风轻。
        现在已是十二月，她比她预想的还多拥有了他三个月，她心满意足。
        “男男你去找那个你从前到现在还一直爱着的人吧，他的确是比我更适合你的人，你和他在一块一定会幸福的。”贺壹言不由衷，一边说一边还在流泪。
        如男花了好几秒才想明白他说的她从过去一直到现在都爱着的人是谁。
        连逍！！
        要不是她今天也必须和他说分手，她真想送他一句十个字有六个字都要消音的话。
        如男努力咽下心中的气闷。
        然后还是礼貌地跟他说了句：“谢谢贺先生你的成全。”
        “只要你幸福就好。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行，那后天我要去接连逍出院，你来吗？”如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是她就是想说，她现在那一肚子坏水正在泛滥，她恨不得每句话都是刺，刺得他遍体鳞伤。
        “啊，我后天还有事，我就不去了。”贺壹艰难地说道。
        呵，他怎么不装大度了。
        “ok，贺英俊，以后请多保重。”
        “你也是。”
        “贺壹，我其实有个礼物送你来着。”如男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对他那么坏，她总也要让她心底的感情流露出一点，让他明白他从来没有错付过。
        可是又不能太多，万一他回过神来，又不肯分手了怎么办？
        跟草履虫谈恋爱真不容易。
        “什么礼物？”
        “一首歌。”如男把耳机的一端插到他的耳朵里，并帮他擦干眼泪。
        海底隧道蓝色的水不断在荡漾，珊瑚跳着舞，鱼儿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他们相顾无言，眼中只有彼此。
        耳机里传来如男的歌声，是中文版的《亲爱的旅人》。她的声音温柔而治愈，贺壹的眼泪再次充盈了双眼。
        就此告别吧
        水上的列车就快到站
        开往未来的路上
        没有人会再回返
        说声再见吧
        就算留恋也不要回头看
        在那大海的彼端
        一定有空濛的彼岸
        “答应我以后在篮球场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好。”
        “好好吃饭，早点睡觉。”
        “好。”
        “贺壹，再见。”
        如男和贺壹挥手，然后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转过身的刹那，她已泪流满面。
        她感谢他主动说出了分手，她不想由自己来施加这份残忍。
        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个无法转圜的结局。
        不是不爱，是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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