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如男没有去接连逍出院。
        倒不是因为她怕碰上贺壹，而是那天刚好赶上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她监考去了。
        后来听章樟说，她哥那天也没去。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问：【男姐，你和我哥真没可能了吗？他最近挺难受的，状态不太好。】
        如男收起手机，没再回复。
        她当然知道他会难过，可是怎么办呢？
        她也难过，她也只能自己扛着啊。
        那天何主席没有把最难听的话说出来，可她都明白，她这样的人就像黑洞，只要稍稍靠近，就会吸走他身上所有的光。
        只因为她背后有一个就连她都无法预知会出现什么状况的家。她和他们这辈子都无法真正划清界限了，但是他还可以。
        贺壹常规赛第二阶段比赛很快开启，为了避开他的消息，如男甚至去食堂吃饭都绕着电视机走。
        可有些东西，仿佛命中注定绕不开似的。
        有一天她正在图书馆啃书续命，大姨妈却不打招呼提前造访，害得她只好临时跑去买卫生用品，好巧不巧小超市就在播放篮球联赛，比赛一方刚好就是l队。
        她站在买单的队伍里，听见电视里传来赛事解说的声音。
        【哎呦，这个贺壹，这一场拼劲是够了，但是总感觉他心浮气躁的怎么回事。】
        【是，他今天手感确实不太好，到目前为止十二投只有五中，还失误了三次。】
        【一个运动员的状态也是受到多面的因素影响，贺壹这是进入联盟以来第一次换发型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其实要是主力球员状态不好的话，我倒是觉得可以给板凳球员一些机会，让主力球员休养生息，全力备战季后赛嘛。】
        【是，我们现在看一下贺壹单防达伦……哎呦贺壹脸被对方手肘击中了，这下撞的是真不轻啊，血流这么多！我们看下裁判怎么判……裁判没判罚犯规！这个其实应该算犯规的，现场球迷也是一片嘘声啊！】
        “同学，同学？”收银员叫了如男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电视里的贺壹太阳穴处鲜血直流，队医正在给他紧急处理。
        “哦，多少钱？”
        “十二块八。”收银员看了看她，几秒后他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都说这贺神女朋友就在b大，感情这位就是？
        “好。”如男扫了码，小腹下坠痛得她面色苍白，她只好先行离开。
        回到宿舍喝了杯热水，她总算才好过一点。
        到底忍不住，她还是点开了百度。
        新闻上说他已无大碍。
        她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说好的克制，在看到他受伤的那一刻便全部瓦解，她管不住自己的心疼。
        元旦前两天，连逍发来消息说请她和贺壹吃饭，算是庆祝他劫后余生。
        如男犹豫了半天没回。
        【程如男，人家贺壹说带新女朋友过来呢，怎么着，只有你还不能从过去的恋情里走出来吗？】
        新女朋友四个字像是一把剑，直刺她的心脏，她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
        她这些天一直在想，那天他看到她和陈仁耀走了心里该有多难过，原来是她多虑了。
        陈仁耀也说过，【程如男，你凭什么觉得人家会一直等着你？】
        她从没有奢望过他会一直等着她，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时间会这么短。
        二十天。
        她还没有从失去他的痛苦中走出来，他已经moveon了。
        这不能怪他，毕竟，是她心理年龄四十二，一直没有适应这个快节奏的时代。
        【所以，你到底来不来？】连逍又补了一条。
        【来。】
        如男心里的想法很朴素，她不想给人错觉她还对他耿耿于怀。
        就算不是爱人，她和他也算得上是老同学嘛。
        既然是单纯的同学聚会，她怕什么呢？
        到了相约那一天，她穿了晓声之前送她的一件藏蓝色方领修身羊毛连衣裙，并将已经长到披肩的头发在头顶挽了个利落的丸子，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
        化好妆，她仔细瞧了瞧镜子中的自己，这条裙子配她的弯眉细眼和高鼻樱唇，竟无端让她多了几分古典味道，现在的她仿佛一只玲珑雅致的瓷瓶。
        连逍选的是一家坐落在胡同里的私房菜馆，如男下了地铁跟着导航七绕八绕，绕了很久才到达目的地。
        京城已经下了一天的雪，此刻天色阴沉，这漫天的飞花在古旧的青砖墙衬托下尤为轻盈动人，如男将围巾罩在头上，然后仰头看向天空，看着看着就痴了。
        小胡同内的柳树像盖了层厚厚的棉被，兴奋的孩子们跑来跑去，不知道哪个捣蛋鬼狠狠踹了一脚树干，树上的雪刚好兜头落了如男满头满脸。
        “男男。”
        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她罩在白色围巾下小脸儿清瘦紧致，细长的眼还残留着上一秒浅笑时的温柔，小小的棕红色唇写满了魅惑，来人立刻感觉自己胸腔动荡不安，有一种想说不敢说的**悄悄蔓延开来。
        “贺壹。”如男的眼睛瞬间水汽迷蒙，苦涩感升腾。
        她干净的让他好想怜惜，又诱惑的让他想破坏一切。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纯欲。
        “怎么还不进去？”
        他走上前来，想帮她拂落围巾上的雪。
        她却蓦地向后一躲，然后手指轻轻一扯，围巾便从头上滑至肩膀，残雪散落到了地上。
        “唔，就进去了。”
        如男说完就转身去推墙上的木门，可身后随之而来的修长的手却代替她做好了一切，她微微颔首，然后走进了他亲自为她打开的门。
        她没看见他身边带着新女朋友。
        莫非是对方有事要晚点才能到？
        “男姐！哥！你们俩是一块来的？”章樟一看见他们就开心的招手。
        “没有，只是在门口碰见。”如男赶紧解释，她可不想他们误会。
        “看你这一身的雪！”章樟一边说一边接过她的包和围巾。
        如男顺势脱掉了大衣，露出了内搭的连衣裙。裙子设计独特的小方领和皮质腰封让她平直的锁骨和纤细的腰散发出迷人的气息。
        贺壹只是目光不经意的一扫，额头就冒了一层薄汗，这房间的暖气，有点足。
        “好了人到齐了咱们就点菜吧。”连逍翻开了菜单。
        如男觉得奇怪，贺壹的新女友还没到，他怎么就说人齐了？
        “连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除了有点健忘其他的还行，只是健忘，不是变傻啊，你们别误会。”
        “人家没有说你变傻好吧，你不要脑补。”章樟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我们点一只烤鸭怎么样？”连逍问章樟。
        “嗯，我最喜欢他们家的烤鸭了，尤其是那个鸭皮蘸白糖，太绝了。”章樟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嗯那就点一只，鸭架做汤怎么样？”
        “做汤好像有点腻吧，每次做汤我都没喝，不然就随便拆一下撒烧烤料吃怎么样？”
        “行，听你的。”连逍宠溺一笑。
        如男和贺壹却惊悚地瞪大了眼。
        这一瞬间，他们俩甚至忘记了他们已经分了手的事实，他们立刻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又迅速别开视线。
        连逍和章樟这是？
        谈恋爱了？
        他们可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傲娇的连孔雀宠一个姑娘的样子啊！即使是之前对如男，他也更像是她的父亲或者兄长，都是教诲和指导更多一些，跟现在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好吗！
        “男姐，你看下你还要吃点什么？”章樟把菜单递给如男。
        “啊，我点一个桂花酸奶吧。”
        “你这怎么可能够吃，来铅笔给我，我来画，连逍这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这么大的喜事，咱不能想着给他省钱知道吗？”
        贺壹凑到如男旁边，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如男立刻向旁边躲了一躲。
        她突然想起他们重逢后吃的第一顿饭，她点的也是桂花酒酿小圆子。
        他身上也是这个香水味。
        贺壹却混不在意似的，拿过菜单，又勾了好几个菜，才叫服务员下单。
        “哥，谢谢你今天请客。”章樟突然不怀好意地笑。
        “不是连逍请客吗？怎么变成我请了？”
        “因为啊，我们俩今天找你的主要目的是，兑现你之前说的那二十万。”
        章樟挽住了连逍的胳膊，然后歪着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什么？！你们俩真在一块了？”贺壹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俩人，然后又看了一眼如男。
        这什么情况！
        他分手就是要成全程如男和连逍的，现在连逍人家单飞了，他成全谁去啊！
        “我给你四十万，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跟他分手！”
        “行，哥你先把钱打我卡上，后面我一定认真考虑！”章樟哈哈大笑。
        “贺英俊你是不是有病！”连逍拿起桌上的红豆糕就朝贺壹抛了过来。
        贺壹将糕点一把接住，然后放到嘴里大大咬了一口。
        “你之前不是一直看不上她吗？怎么脑子受了个伤就转性了？”
        “哥！你说的什么话！我们俩是真心喜欢彼此的好吗！我要是不喜欢他我会在医院陪他一个月，亲力亲为照顾他，一直不放弃希望地陪他说话吗？他要是不喜欢我会醒来的第二天就跟我表白吗？”章樟要气死了。
        “嗯，虽然你一直在我耳边说话的感觉挺吵的。”连逍吐槽。
        “喂！”
        “连逍，章樟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今天当着四个人的面，你敢说你之前没喜欢过程如男吗？”贺壹抿着唇看向连逍。
        “我不否认。”连逍轻轻一笑。
        “喜欢了多久？”
        “不短于你的，很多年。”连逍说这句话的时候，先是在桌子底下握紧了章樟的手，然后目光坦荡地转向如男。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继续喜欢下去呢！”
        贺壹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再理他。
        “程如男，你知道吗，尽管从小到大我们都在被灌输进化论，但其实，我一直都是创世论的支持者。不是迷信，而是我同意那个观点，地球是高等文明流放低等文明的监狱。不能百分百地坚持理性可能就是造物主故意给人类设置的程序吧，因为非理性的存在，地球人才不能集中精力研究逃出这牢笼的方法。但是，人类也因为非理性因素的存在，让这世界变得精彩纷呈。人生苦短，还是活在当下吧。”
        连逍站起身，亲自给如男倒了一杯雪梨汁。
        “连孔雀，你说的什么东西高深莫测的。”贺壹无语，他这明明是所答非所问嘛！
        “我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总不能还和之前似的吧。菜上齐了，你们快点吃吧，一会儿带你们去办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哎，大家都别喝酒了，一会儿还要开车。”
        “我本来就没打算喝好吗，你真当我是个情绪化的孩子，失恋了还要买醉呢。我跟你说我现在比之前还要拼呢，我总不能让我爱过的女人看不起我，是吧？”
        “是吗？那我怎么看新闻推送说你第二阶段状态欠佳频繁失误呢，哦你额角那伤也是赛场上让人家撞的吧？”连逍冷笑。
        “你懂什么，这习武之人磕磕碰碰实属正常切磋好吗！”
        贺壹拿鸭饼包了两片烤鸭肉，递给如男。
        如男心里一直在思索连逍刚才的话，被递到面前的烤鸭吓了一跳。
        “谢谢。”她客气地跟贺壹点了点头，到底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程如男，你那新男朋友陈仁耀一会儿不来接你吗？”贺壹目光深邃。
        如男只是弯了弯眼角，不说话。
        一顿饭吃的气氛还算融洽。
        吃饱喝足后，连逍就带着他们一路往北开。
        最后停在京城最出名的一所国际学校门口。
        他们几个停好车，然后混入等待接孩子的家长群中。
        “你这是？”贺壹不解。
        “接叶子瑜，我跟他爸说好了，我来接他回家过节。”
        “他会跟你走？”
        “所以才找你来啊，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把他给打晕了塞车里。”连逍翘起嘴角，搂紧了怀里的章樟。
        不一会儿，学校的大门敞开，学生们潮水般从里面涌了出来，奔向自家的豪车。
        能在这里读书的孩子家里非富即贵，对于很多人家而言，一百万的培训费的确算不上什么，也难怪于静无论如何都要叶诚森掏这个钱出来。
        当初决定把孩子送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该明白的，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就只能随波逐流了。
        “冷不冷？”贺壹转向如男。
        “还好。”如男再次把大围巾围在了头发上。
        贺壹也想像连逍搂着章樟那样把她搂入怀中，但最后还是放下了心中这个蠢念头。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可笑的男人，他估计就算以后他死了，陈仁耀都会不远千里去给他上坟，对他表示感谢的……
        把自己媳妇儿拱手让人还让错了这事儿，一般缺心眼的人还真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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