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天地间大雪茫茫，如男原以为她们行车艰难一时半会到不了家，可她没想到市政人员清雪的速度比下雪的速度还快。她更没想到的是，贺壹压根儿没管什么路况，一直贴着限行速度开，还没到半个小时，他就已经将车驶入了自家地库。
        这一路上，她被他气的心堵，一句话都没说。
        本来她还有机会打电话自救的，可谁让她连手机都是他的。
        他的房子自带两个停车位，车头对着的就是入户门。
        贺壹将车子熄了火，连大衣都没穿就从车外绕到她这边来，直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下来。”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和他的人设很不相符。
        如男只是咬着唇，桀骜地看着他。
        这个眼神也和她的人设不符。
        她不是应该永远安静垂眸，清苦而哀求吗？
        “好，程如男，你是在撒娇等着我抱是吧？”贺壹说完便真的俯下身来，解开了安全带的卡扣，将她整个人直接从车里抱了出来。
        公主抱的姿势。
        如男心里的坏被他全部引诱出来，她默默祈祷着他的头撞到车门，干脆再给他撞个头破血流好了。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不仅毫发无伤，连同她也保护的很好。
        “你来开门。”
        他家的门锁录过她的指纹。
        她不说话，也不听他的指挥。
        既然他不想放开她，又腾不出手来开门，那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吧，然后俩人一块冻僵在地下车库里。
        不赖的结局。
        她早就烦透了每天早晨醒来被迫面对新的一天了。
        “你喜欢这样？”
        她倔强地微微咬唇的动态诱惑配上她似嗔似怨的眼神比什么情话都撩人。
        他立刻低头吻了上来。
        今天从看见她雪中回眸的样子开始，他就一直在惦念这一刻了。
        邻居家传来的停车的声音。
        然后有人下了车，脚步声越来越近。
        如男一下子别开头将脸埋进了他怀里。
        “还不肯开门吗？”他的声音在耳边，像最美的秋日风儿在轻抚落叶。
        细碎的，动人的，令人心尖儿微痒的。
        她无法，只好顺着他的意输入了指纹。
        进了门，他脚上突然一滑，吓得如男来不及思考，本能地用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得逞地微微一笑，然后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负一层的阳光房是小型会客厅也是私人影音室，他把她轻轻放到吧台上，然后换成他仰着脖子吻她。
        便是这个小小的细节让如男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一直记得的，他从不会让她仰视他，他粗线条下的许多温柔，曾数次让她在泥泞黑暗中生出希望。
        如男越想越难过，她又开始想起她还不懂事的时候看过的那本《葬礼》，她一遍一遍地想起女主想见她的爱人却终是无奈死在天亮前的情景，她也在等着她的天亮和踏着晨曦来与她相拥的爱人，她还等得到吗？
        她会死吗？
        她闭着眼睛和他拥吻，心中的火越来越炙热，眼泪也越来越汹涌。
        她的眼泪是热的，是咸涩的，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们缠绵的唇间。
        她的手指像每次那样穿入他的头发，可现在他的头发太短，她抓不住那些情丝，也借不到一点力量，她只能任自己无助地陷落和迷失。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在地下室做。
        他们比每次都急切，除了吻，他们已经不耐烦再做更多的试探。
        他的黑色毛衣上是她喜欢的木质香水味，她的丝袜挂在脚踝上，露出一截欲说还休的脆弱与魅惑。
        “你想我了吗？”他的呼吸在颈间萦绕，苏苏麻麻的撩拨。
        她不说话，只是哭。
        今天的她像是淋过雨的小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湿漉漉的。
        “就算你不回答，我也知道。”
        他托着将她放到灰棕色的沙发上，然后整个人覆了上来。
        他们终于明白，成年人之间的思念根本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眼神，爱意便会汹涌，海啸一般席卷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地下室彻底沉入了黑暗。
        这本就是个阴沉沉的雪天，头顶的天窗覆了一层厚厚的雪，即使有人路过，他们也不必担心会被窥见。
        “男男。”
        “嗯？”
        “一块上楼洗澡？”
        “我不想动。”
        他们面对面躺着，彼此间呼吸可闻。
        “我抱你去。”他将她被眼泪浸湿的碎发别到耳后去。
        “别，我想这么待会。”
        “好。”
        贺壹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默，他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借着室内的微光，他又看到了她眼中的渲染的苦涩和哀伤。
        “男男，你等不到连逍了，要不，还是让我来爱你吧。我知道，我什么都比不过他，我没他好看，没他聪明，没他懂你，也没他能给你救赎热望，可是我一定比他更爱你，因为，我就算受一万次伤，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如男本来已经停止了哭泣，听到他说这番话，她突然就笑了，窄窄双眼皮的细长眼眸波光流转间媚态横生。
        她的五官除了鼻子都算不上特别出色，可是凑到一块就有一种不流于俗的韵味。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然后她也伸出手覆住了他的脸颊。
        “傻瓜。”她朱唇轻启，浅浅吐出这两个字。
        可就是这再平常不过的两个字，贺壹的身体却又涌起了最深刻的悸动。
        “我就是傻啊，爱了你这么多年，却一直不敢直接对你说。我从没告诉你，我在你面前特别自卑，我总觉得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笨拙的。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答应和我在一块，可是我还是很开心很开心，就算那不是喜欢和爱，我也知足了。”
        “咱们俩之间真有个人该自卑的话，那个人也该是我吧？你看我穷得几乎就剩下一无所有了，我都不知道我该拿什么爱你。”
        “你瞎说，你这么优秀，这么好。”
        “我还长得丑。”
        “你很美好吗，你身上有那种很动人的、温柔又坚定的古典气质，你只是和她们不一样，你是你那个风格里的极致。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见你第一眼就惦记了这么多年？”
        “贺壹。”如男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
        “我爱你。”
        “你说什么？”贺壹被她这三个字惊得一下子用手肘支起了身子，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说爱他！
        “我说我爱你。”如男双手捧着他的脸。
        “真的？！”
        “嗯。”
        “程如男！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就算你从来都说过我也知道！”贺壹高兴地从沙发上跳下了地，然后才想起他只穿了件毛衣……
        这画面太美，如男一下子双手覆住了眼睛。
        最后，还是他把她抱去了楼上的卫生间。
        那个有按摩冲浪功能的浴缸太舒适，他们一不小心就又虚度了许多时光。
        等到他们精疲力竭，饿到前胸贴后背打算找手机点外卖的时候，他们才想起来落在车里的手机。
        贺壹从车里取回手机，果然发现如男的通话记录里数个陈仁耀打来的电话。
        “还打算让他来接你吗？”贺壹醋意冲天。
        “你看我现在还有脸见人吗？”
        如男穿着他的白色衬衫，从领口望去，她的锁骨上方都是他种的草莓，一片丰收景象。
        “哼，这还差不多，你自己回吧。”贺壹将手机递给她。
        如男果然就在他面前拨通了陈仁耀的电话，并按了免提。
        【程如男。】
        【陈总，不好意思，刚有点忙，没看手机。】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和你说一声，雪太大，老太太的航班取消了。】陈仁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哦，好。】
        如男说话的时候，贺壹就站在她的身后，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你在哪？】
        【陈总，我是贺壹，她在我这呢。】
        如男没想到他会接话，她愕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却不想被他顺势又吻了下唇。
        【……】
        那边是半晌的沉默。
        三个人之间的沉默。
        他们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好，程如男，天冷雪大今天我就不带你去吃饭了，改天有空，我再请你喝茶。】他轻轻一笑。
        【谢谢陈总，咱们改天再约。】
        电话挂断了。
        她和陈仁耀，从始至终，就连暧昧都未曾有过。
        她不是个轻易会被谁蛊惑的人，她那掩藏在温柔外表下的坏和执拗从始至终就只为一个人臣服过。
        只因为她爱他，她的爱，甚至都和他们能不能在一起都没关系。
        那是她一个人的坚持和救赎，与他人无关。
        贺壹从会所里点了很多吃的，俩人狼吞虎咽了一番，终于恢复了些元气。
        “老婆，咱俩这算是复合了对吗？”贺壹大大咬了一口苹果。
        “谁说的？”如男抬眸，眼睛里看不出玩笑的神色。
        “你什么意思？”贺壹手中的苹果不小心落了地，顺着洁白的大理石地砖骨碌碌滚了很远。
        他这一晚上跟个男招待似的，感情到最后，人家还真只是把他当成了男招待？
        简直岂有此理！
        “贺壹，现在不是我们复合的最好时机。”如男认真解释。
        “那什么时候是最好时机？”
        “你等我三年，好吗？”
        “为什么是三年？”贺壹气的连地上的苹果都顾不上了。
        “你不是不抽烟吗？家里为什么有这个？”如男看到餐桌旁的柜子上放着一盒男士薄荷烟。
        “应该是陈辰他们上回来落下的，你先别说这个，先回答我问题。”
        “那我能抽一根吗？”如男祈求地看向他。
        “为什么？”
        “因为我想尝尝，小时候没有体验过离经叛道的滋味，长大了对很多东西就难免好奇。”
        “就一根啊。”
        贺壹自己说完都觉得他对她实在有点无底线纵容。
        他亲自帮她把烟点燃。
        “是这样吗？”如男吸了一口，又将烟悉数吐出来。
        “你这相当于没抽，真正的吸烟是要让烟雾在肺里面走一圈。”
        “可是我学不会把烟吸进肺里。”如男纤细的手指轻轻夹着那根烟，然后又吸了一口。
        这次，她把自己呛着了。
        “笨，来，我教你。”
        贺壹从她手里接过来那支烟，然后吸给她看。
        薄薄的烟雾果真是从他的鼻腔里出来的，和她的不一样。
        “你怎么会这个？”如男崇拜至极。
        “因为我跟你相反，哥们儿是小时候什么都尝过了，现在就对很多东西都没兴趣了，而且也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那你小时候都尝过什么啊？你的初吻和初夜都是什么时候交出去的？像叶子瑜那么大的时候吗？”如男学着他的样子，终于呼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烟圈。
        “你是不是傻，你感受不到咱们俩第一次是我的初夜？”贺壹无语，他是有魅力，但他从来没有滥情过，好吗？
        “毕竟男人可以伪装。”如男故意气他。
        她感觉她在他面前越来越真性情了。
        果然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程如男，我这辈子从没有骗过你，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那我想想，那天杨老师过生日，你是怎么挖苦我的。哦，你说我这样的人永远不知道为谁勇敢是吧？”如男对他呼了一口烟，然后坏笑。
        这个傻瓜，他怎么会知道，爱他这件事，已经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事了。
        “你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记得那么清楚？”贺壹也笑了。
        “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她的眸子里都是认真。
        “我……”
        “你说的分手，所以我乖乖听你的话。”
        “那我现在说复合，你怎么不听了？”
        “因为，我刚好也想和你分手。”如男将烟灰掸到水晶烟灰缸了。
        “你说什么？”
        “贺壹，我不想耽误你的前程，不想拉你共沉沦，不想因为我让你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如男希望他能明白她的心。
        “可是我不在乎啊！”
        “我在乎！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我不想你受任何委屈。”
        “我一个大男人我委屈什么啊我委屈！”贺壹简直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在想什么。
        “你能等我三年吗？”
        “为什么是三年？”
        “因为三年后我就会变有钱了啊，然后才能和你平等地恋爱。”如男笑得媚眼如丝。
        “程如男你是不是脑子瓦特了。”贺壹无语。
        “嗯，大概是吧。”如男承认。
        “那这三年我们算什么？”
        “如果……”她本来想说的是，如果你能熬过跨国异地恋的话，我们三年后就结婚。
        可是她突然又不想他那么早就开始伤心。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地下恋情，瞒着所有人。”
        “怎么听起来还挺带感的……”
        “是吧？”如男笑。
        “你容我好好考虑考虑。”
        “好。”
        “这根烟抽完你不许再抽了啊！”
        “嗯，我听你的。”如男从善如流。
        “程如男我算发现了，只有咱俩想法一致的时候，你才是听话的。”
        “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该有的修养。”
        “成年人还应该有什么修养？”贺壹斜着眸子看她。
        “别表白，直接勾引。”
        “……”
        她还是他认识的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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