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坦白与诱惑

五条悟今天很不对劲。
        一会儿兴奋至极，一会儿又萎靡不振，上蹿下跳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夏油杰忍无可忍：“你今天是什么毛病？”
        大少爷先是语气激昂：“杰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今天的五条悟明明就和往常一样优秀。”
        然后又奇怪地变成没干劲的状态：“这种事情，啧，好无聊……”
        夏油杰：“……”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拽住五条悟的衣领，狐狸眼危险地眯起：“说起来，昨天晚上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好像没有在房间？而且我一晚上都没有听到开门声。”
        “因为我在柚的房间里啊。”
        夏油杰僵住了。
        左右立刻投来了震惊的目光。禅院柚痛苦地闭上双眼，为自己昨天的心软感到无比后悔。
        五条悟毫无所觉：“她的床感觉好小，睡得一点不舒服。”
        空气静默了一瞬。
        下一秒，禅院柚微笑着拔出了刀。
        五条悟诧异：“柚今天还要练刀吗？不是觉得浑身酸痛吗？”
        因为不好意思和被害者挤一张床，禅院柚不得不在椅子上将就了一晚，再加上昨天被砸出来的伤——
        等等。
        但是那些不舒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毕竟是咒术师的体质。
        而且罪魁祸首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说出这些话啊！
        教养良好的禅院家小姐终于忍不住说了句脏话。
        “滚啊！”
        脾气好的人发起火来是真的可怕。
        当怒气上头的禅院柚将五条悟像拖垃圾一样拖出教室的时候，同期和充当老师的辅助监督都只能沉默着行注目礼。
        不了解两人的辅助监督在刚刚的对话中彻底陷入头脑风暴，深感自己吃了个大瓜，就是可能会有小命不保的风险。没想到五条家的最强在这种方面也是最强，居然就大大咧咧说出来了！
        而还算了解两人的同期则对视一眼。
        家入硝子：无论五条悟是什么意思，反正肯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夏油杰：或许是关于五条家和禅院家的事情，但是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悟一晚上都没回来。
        家入硝子：呵，算了，还是杀掉吧。反正总不会冤死的。
        夏油杰：？？？好歹是同期，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另一边，正主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抢救。
        高大的男生蹲在地上，满脸不解地解读六眼获取的信息：“所以，柚为什么生气了？”
        禅院柚：“……”
        “不懂人话”这一点放在二次元还能算是萌点，拉到现实里简直是灾难。
        她揉了揉太阳穴：“行行好，少说两句，我的大少爷。”
        五条悟正想开口，一抬头就看见对方疲惫的表情，不知为何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什么啊，要求真多。”他嘀嘀咕咕的，“麻烦的家伙。”
        ——咦？一副被主人踹了一脚的委屈猫猫样子。
        禅院柚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果然是被这人带的！那是什么糟糕想法啊！
        反省了几秒，禅院柚放弃反省。她食指搭上中指，快速设了个“帐”。
        匆匆赶来的夏油杰恰好被拦在了外面。
        感受到“帐”中属于禅院柚的咒力，他心中对两人的推断正在摇摇欲坠。
        青天化日之下，他、他们……做什么事情需要设“帐”呢？
        不不不，不能这样想。
        太失礼了！
        五条悟倒是觉察到了夏油杰的存在，但他丝毫没有替好友解惑的想法，反而觉得对方瞳孔地震的表情非常搞笑。没把手机带出来实在太可惜了。
        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右边的袖子被扯动。
        “嗯？”五条悟回过神，就看见禅院柚纠结的表情。
        哇。
        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诶。
        感到新奇的大少爷顺从自己的心意，立刻伸手去扯。
        脸上的疼痛感让禅院柚复杂的思绪断了个干净。她无语片刻，不开心地拍掉那只手，然后强行让五条悟转了个面，背对着她。
        或许是自信，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五条悟没有反抗，只是嘴里还是不饶人：“要是想做坏事，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要完成束缚。”
        女孩子很努力地想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却依旧掩盖不住别扭和羞赧。
        “我的术式没办法还原状态改变的东西。如果那天晚上我回溯时间再慢一步，杯子碎掉了，那么回到我手上的就只是碎片。”
        她小声吸了口气，说出了原本不打算说的话：“但我感觉，这是因为我对术式的掌握度还不够。等级提升以后，应该就没有这种限制了。”
        “……”
        “五条同学，你有在听吗？”
        “当然！”
        五条悟永远能出乎意料。他飞快地站起，转身轻轻松松将人举了起来。墨镜后的六眼迅速获取少女错愕下泄露出的讯息，随后像月牙般弯起。
        竟然是真的呀。
        愉悦的情绪在胸腔中跳动，他把它归结为获得禅院柚信任的快乐——毕竟是出身于敌对家族、生性警惕内敛、又拥有强大术式的小姑娘。
        这不是超——级棒的吗！杰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果然他才是最强。
        禅院柚晕乎乎的。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瞬间，她竟然觉得五条悟的声音甜如浸蜜：“还有，凭什么叫杰就是‘夏油君’，叫我就是‘五条同学’？太过分了吧，我是被孤立了吗？”
        ……这两个称呼也没差别吧？
        “也叫我‘五条君’，我可不想被区别对待。唔，等等，要不还是直接叫‘悟君’吧！”
        喂喂，不是说不要区别对待吗？
        “不能比杰差！”
        这家伙，胜负欲用在奇怪的地方了。
        屏蔽了脑内系统的尖叫声，禅院柚艰难地开口：“五条同学，总之先把我放下来？”
        “嗯？”
        “我是说，五条……悟！悟君！”禅院柚改口。她无奈地看向心智不超过8岁的五条悟，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好笑。
        五条悟：“确定？可我感觉你还有话要和我说。”
        不出所料受到了禅院柚的吐槽。
        “其实我站在地上也是可以说话的吧……”
        禅院柚放松了身体，微微低下头，和五条悟对上了视线。
        “悟君，我的术式还是很好用的吧？”
        也很危险。或许是将来唯一可以威胁到【无下限】的存在。
        “因为觉醒时间比较晚，禅院家还不知道呢。但是要是被发现，可能就不得不和五条家对抗了。发展到那种地步的话，我也是会很苦恼的哦？”
        是听起来像是威胁的请求。
        禅院柚低声笑着，手指抚过五条悟的耳廓，将他额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所以，悟君，要把我从禅院家抢走吗？”
        是雪女巧笑嫣然的低语，还是豪得寺中猫的报恩？
        危险与新生，谎言与真相，仇恨与信任。
        ——需要很复杂吗？反正在他面前绝对是不堪一击的！
        五条悟想。
        他大声宣布：“当然了！等着看吧。”
        他可是五条悟。
        禅院柚弯了眼睛。
        呀啦呀啦~
        比起当初那个冷漠高贵的小少爷，她好像更喜欢五条悟现在的模样了。
        所有沉重的意味被刻意抹去，空气中只剩下少女轻飘飘的玩笑话：“那么，我就拜托你了哦。”
        五条悟眼里浮现出古怪的笑意。只是隔着一片漆黑的墨镜，没有被看见。
        禅院柚腰间的温热消失，而后脚尖重新触及地面。
        她撤掉“帐”，一转身，五条少爷已经哼着歌走开了。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得意洋洋的气息，双手插兜，就差把“心情很好”写在脑门上。
        “果然，解决事情还是要靠~我~啊~”
        “……”
        歪了歪脑袋，禅院柚温柔的声线难得带上几分迟疑：“我是不是对他太容忍了？”
        系统挣扎着爬出来：【是的！是的！清醒一点呜哇！】
        没有理会系统的哇哇乱叫，禅院柚低头打量自己的手。
        纤细的手指张开又合拢，仿佛这样就抓住了春天的风。鼻尖浮动着花朵淡淡的香气，身侧树木新芽初绽，投下的暗色覆盖了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
        就算阴暗依旧明亮，就算平淡依旧绚烂，就算锋利依旧柔软——心情可以把视野影响到这种地步吗？
        禅院柚轻轻扶住树干。掌心粗糙的质感没能让她清醒过来，反而更深更深地陷入某种难以言表的情绪中。
        诚如老师所言，咒术师都是疯子。
        以完成束缚的名义，交付出致命的秘密。这是一场风险极大的赌局，将神子的在意与不在意同时放上天平，只要有哪方偏重，就会立刻坠下深渊。
        禅院柚不无自嘲地想：什么嘛，到最后竟然还是用了禅院木原的方式。她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啊。
        虽然抱歉，可是没办法。同期和老师的好感度涨得很快，但阵营好感度却几乎没有增长……高专，说到底还是高层手里的东西。
        她知道夜蛾老师尽力在帮她。可就目前接到任务的出错率来看，下黑手的人依旧嚣张。那毫不掩饰的模样真是……啧。
        唯有权势能对抗权势。在这点上，五条家能做得更好。
        反复推定的结论如此，卑鄙也好，恶心也好，她不会犹豫。
        她要赢。
        禅院柚闭了闭眼。
        “夜蛾老师会失望吗？”
        少女轻声呢喃着，片刻后，忍不住笑了。
        像是感慨，又像是诅咒。
        “可若是因为悟君的不守诺言而不幸身死的话，总归不甘心。要是到那种地步，我恐怕无论如何都要拉着悟君一起了。”
        “悟君是倒霉蛋呢。”
        禅院柚回到教室的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都不在，仅剩家入硝子一人在座位上淡定摸鱼。
        但讲台上的教师镇定自若，非常高素质地无视了所有的异常。
        禅院柚：“……”这种高素质就不需要了吧。
        而且底下唯一的学生也不太认真。
        家入硝子私下戳了戳禅院柚的手臂：“你刚刚和五条悟……嗯，可以说说吗？”
        “具体的不太好说。”禅院柚小声回答，“但是就结果上来讲，还不错？以后可以坦坦荡荡和大家做朋友了。”
        “这样啊。”家入硝子笑了。
        五条那家伙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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