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享受

孙珆浑身都在发抖，手指下意识攥紧了穆棠的手臂。
        穆棠皱了下眉，说道，“我数三声就放手，你能忍住不叫吗？”
        孙珆连忙点头。
        “三，一。”
        穆棠松了手，孙珆猝不及防，呜咽一声又飞快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窗外那团黑黝黝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躺回穆棠身边，一点一点地往穆棠的方向挪，直到手臂贴住了穆棠的，她才松了口气。
        心脏还在扑通地狂跳，孙珆强忍着泪水，放下手，小声地问道，“是不是不能出声啊，是不是发出声音就会吸引它啊。”
        穆棠：“不是。”
        那为什么要捂我的嘴？
        穆棠似乎能猜到她要说什么，还没等孙珆出声，就答道：“因为你会很吵。”
        孙珆：……
        泪水一时没忍住，顺着眼眶就流了下来。
        有了第一道就有第二道，哗啦哗啦的。
        穆棠遮住了眼：“再哭就把你扔出去。”
        孙珆立刻抿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声不敢吭。
        窗外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整个窗户带着周围的墙壁似乎都在抖动。
        孙珆又想哭了，但记着刚刚穆棠的话，不敢哭，委屈得嗓子都哑了。
        “它，它会进来吗？”
        “我们是不是活不过今晚了啊。”
        穆棠偏头看了她一眼，孙珆盯着她那双黑亮的眼眸，隐约觉得这个眼神有点危险，但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她就清楚了。
        只见穆棠掀开被子下了床，三两步走到了窗边，拉开别扣，刷地一声就把窗户打开了。
        那一瞬间，孙珆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想好了。
        她惊恐地愣在床上，连呼吸都停了。
        穆棠抱着胳膊站在窗边，淡淡道：“能不能进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没了阻碍，穆棠看清了窗户前的东西，是一具稻草人，不过要比在田间看到的更大更高，头颅是她的三倍大小，没有嘴，此时正和穆棠面对面，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像是能把她整个头含进去。
        穆棠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那玩意儿还保持着原来的规律不断动作着，头往后拉开些许又猛地砸下。
        穆棠没躲，疾风掠过，她甚至透过那只黑洞洞的眼看清楚了面前那颗硕大头颅里稻草的走向。
        但下一秒，稻草人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在距离穆棠鼻尖一寸的地方猝然停了下来。
        它似乎也很不解，为什么会碰不到面前这个小小的人类，黢黑眼眶睁得更狰狞，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瘆人。
        稻草人动作迟缓地抬起了手臂，长得恐怖的手指弯曲，往穆棠头盖骨的方向袭去。
        空气无声波动，稻草人的动作再一次被阻碍。
        穆棠面前就像是有一道透明的屏障，三番两次的阻挡明显让那稻草人恼了，手指弯曲得更夸张，尖锐的指甲从指缝里长了出来，在穆棠眼前来回抓挠。
        穆棠离得很近，眼珠和那狰狞的指甲就只隔了那层薄如蝉翼的屏障，但她没躲，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身后沈珆人已经吓傻了，目光呆滞地顿在整个身形都笼罩在稻草人巨大阴影下的穆棠。
        穆棠借着昏暗的夜色，看到了稻草人粗壮的手腕旁侧，有一根很细很小的圆形凸起，像是稻草最后收尾打的结。
        穆棠突然伸手，在稻草人反应过来之前，眼疾手快地夹住了那凸起的尾端，随后猛地往里一拽。
        稻草人的迟缓在穆棠触上那根特殊稻草的瞬间荡然无存，它的手指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反向回扣，动作迅猛地往穆棠的手腕折去。那力道，一旦握住，绝对能将人的手腕生生掰断。
        指甲擦着穆棠的手背滑过，“当”地一声击在那层屏障上。
        穆棠在它就要触碰到的刹那，缩回了安全区域，稻草被扯出来了一截，稻草人手臂上的一条纹理明显被拉直了，一直延伸到肩膀的位置。
        它似是有点痛苦，但它没有嘴，吼叫不出来，只能圆睁着那双黑洞洞的眼睛。
        突然穆棠手里拉拽的力量松了，锋利的指甲擦过，稻草轻飘飘地垂落了下来。
        穆棠盯着手里的东西，眯了眯眼。
        它意识到了危急，判别出了最优选择，自主地放弃了自己的稻草。
        穆棠抬头，望向那双空洞洞的眼睛，难得的，她竟然从那里面看出了几分畏惧。
        有痛觉，有意识。
        或许稻草人不单单只是稻草做的。
        一番周折后，稻草人似乎也意识到了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人类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它往后连退几步，多凝视了穆棠一会儿，随后转身，往二楼另一间窗户的方向走去。
        不出片刻，隔壁传来了那阵熟悉的敲击声。
        不在自己窗前就好，没人想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一转身就对上那么个丑陋的玩意儿。
        穆棠刚想合上窗，一垂眸，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
        平房的前面是小院，后院是处小花园，周围栽了几颗常青树。
        此时就在某颗树底下，立了一道人影，身形被清冷的月色拉出一条朦胧的影子。
        穆棠只能依稀认出个轮廓，但她能分辨出那是001，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穆棠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她漫不经心地把那根断裂的稻草在手指上绕了几个圈又打了个结，随后穆棠对着001的方向比了个手势，将手里打了结的稻草弹了出去。
        001看见了，但没动。
        穆棠也不管他，合上窗户，重新躺上了床。
        直到现在孙珆都没反应过来，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傻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棠。
        穆棠受不了睡觉的时候有人盯着，刚一睁开眼，孙珆立刻很识趣地躺了下去。
        “很晚了，该睡了。”穆棠说。
        孙珆扁扁嘴，拉上了被子。
        但她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又着实忍不住，蹭地一下转向穆棠，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它不会进来的？”
        穆棠：“猜的。”
        孙珆一时语噎。
        “那万一猜错了呢？”
        穆棠转头，看向孙珆，微微一笑：“猜错了就猜错了，不过多两具尸体的事情。”
        孙珆：……
        神他爹的多两具尸体。
        她怎么觉得面前这个人比外面不知名的怪物还要危险。
        孙珆咬着被子，身子默默地往后蹭，以龟速远离穆棠，然后唰地翻身，将自己蜷成一团，用后脑勺对着她。
        穆棠失笑。
        孙珆看起来年龄不大，十几岁的模样，朝气和稚气混杂成青春的味道。
        穆棠瞅着她小弧度晃动的肩膀，解释道：“不是有提示吗？祝玩家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逃生游戏，本来境地就惨了，系统没必要再说些反话搞玩家心态。”
        孙珆又重新转了回来：“所以你就推测出那个东西没有危险？”
        “我什么时候说它没有危险了？”
        孙珆眼睛瞪大了。
        那你还那么勇？还敢把窗户拉开？就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万一它就进来了呢？
        “想要活命，坐以待毙可不是什么好法子。”穆棠转了回去，盯着头顶斑驳的天花板，眸色很深，似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穆棠的声音很懒，伴随着隔壁沉闷的敲击声，还显出了几分散漫。
        不知道为什么，孙珆在此刻突然有一种她很危险的错觉。
        “游戏的乐趣不就在赌么？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这种未知的结果才最让人觉得刺激——”
        孙珆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她现在这种处境，能把自己的命保住就不错了，再刺激一点她魂都可以直接飞天。
        但穆棠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享受这个游戏。
        她竟然在享受各式各样的恐惧。
        楼下，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的001耳朵微动，随后他弯腰，捡起了穆棠刚刚弹下来的东西。
        等看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结合之前穆棠在窗前比划的手势，两只手指在空中小弧度一拉一放，跟射箭一样的姿势，001的嘴角顿时开始抽搐。
        那根稻草被穆棠缠成了爱心的形状，此刻静静地挂在001的指尖，不像示爱，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片刻后，001手指猛地收紧，稻草瞬间就被压瘪了。
        他偏头，看向还在另一扇窗前卖命撞击的稻草人，眼神危险。
        稻草人动作一顿，高大的身躯猛地抖动了一下，圆睁着两只空洞洞的眼睛，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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