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控的男人

    咚咚咚、咚咚咚、
   没有人答应，李东华和张宇宁面面相觑，他的手在空气中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敲了一会儿，依旧没人回答。
   “难道是出门了？”李东华有些纳闷，明明不久前才发信息，怎么不在家呢？
   “打电话问问？”
   “救命！！！”突然响起的惊恐尖叫声从门缝里挤出来，“救命啊！”
   声音突然变小了，呼救的人似乎被人掐住了脖子。
   李东华紧张起来，“是姚琳！”
   姚琳就是那个被家暴的女人。
   “肯定是他丈夫又开始打她了！”李东华大力的拍打着厚实的木门，沉闷的声响重重的撞在狭窄的楼道里。“古义！你别乱来！我警告你家暴是犯法的！”
   张宇宁：“她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赶紧找他拿钥匙！”
   “你们是？”一名中年妇女将姚琳的儿子古启搂在胳膊下，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你们是来找古先生的吗？”
   张宇宁来不及跟她解释，飞快的从衣服外侧的口袋里拿出警员证，“警察办案，麻烦您赶紧开门！”
   她被吓到了，将古启护在身后，哆嗦着从包里拿出钥匙。
   李东华一把夺过钥匙，“我来。”
   门被打开的瞬间，淡淡的腥味混着酒气飘了出来。房里出奇的安静，茶几上的杯子碎了一地，碎片上沾着殷红的血，地上有一道带血的拖痕，沿着卧室的方向去了。
   李东华顺着拖痕走过去。
   妇女也知道大事不妙，她蹲下身抱着古启让他背对着屋子，站在门外，迟疑着，不敢进去，叫张宇宁，“警官、”
   张宇宁知道悲剧已经发生了，她回过头问，“您是她什么人？”
   “对门的邻居。”
   “先把他带回家吧，他还小。一会儿，我们会过去的。”
   “好的，”
   “通知他们过来。”
   李东华走出卧室，身后跟着的是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的姚琳，她有意低下头，长发盖住了她的脸，光着脚丫子，如同行尸走肉，有气无力的走到沙发前，没有坐下，像是在等待接下来的命令。
   李东华：“坐下吧。”
   张宇宁到门外打电话向赵乾明报告情况后，再次回到屋里才把姚琳的状态看得真切。
   姚琳依旧低着头，穿着的白色毛衣上沾着殷红的血点，轻轻碰到一起的手指在剧烈的颤抖着，她光着的脚紧紧的贴在一起。
   李东华站在一旁，手插着腰，眉头紧锁。
   张宇宁走到卧室里，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泛起恶心。
   窗帘半开着，床头的梳妆镜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如蛛丝一般向外裂开。铺在床上被子皱巴巴。男人倒在床与梳妆镜夹着的道里，纯黑色的衬衣扣子解到了第三颗，胸口上插了一把刀，渗出的血水流到了地面。穿着的黑色裤子刚开始脱，皮带没有完全扯开，露出来了白色碎花的底裤。
   男人偏瘦，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椭圆形的脸，细长的眉毛，稀碎的头发贴在额头前，狭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对已经发生的一切感到前所未有的惊讶和恐惧，或者说是不甘和痛苦。
   “什么情况？”赵乾明走进卧室，将手套递给张宇宁，然后一边带上手套，一边问她。
   张宇宁也带上了手套，按照自己的所见所闻，沉重冷静的回答：“男的家暴，结果被女的杀了，就目前看来是属于过失杀人。”
   队里的相应部门的工作人员拿着专业的设备也赶到了，井然有序的开展着工作。
   “先去问问附近的邻居，看看有没有目击者，”赵乾明从卧室的窗户看出去，恰好看到一户人家的阳台。连通阳台的门半掩着。
   张宇宁迟疑了一下，说：“我们到的时候恰好听到了。姚琳在喊救命。”
   “这么说，应该也有其他人听到了，”赵乾明看着取证科的人忙碌着，低声沉吟，“应该容易找到目击证人。”他收回目光，对张宇宁说：“走，我和你去。”
   “好，”张宇宁点点头，跟着赵乾明出了门。
   姚琳身上有伤已经被李东华送去医院了。一时半会儿不能开展审讯工作。
   ——————————————
   咚咚咚～咚咚咚～
   没有人回应。
   “可能是去上班了，”张宇宁回头看看站在她身后的赵乾明，“怎么办？”
   “没有用了。走，回局里，等消息。”
   “好。”
   赵乾明刚转身，张宇宁就叫住了他。
   “我想起了一个人，”
   赵乾明喜出望外，没想到还有转机，好奇的问，“谁？”
   “姚琳对门的邻居。”
   ———————————
   “两位警官好，”柏莉香给他们端来两杯水，然后在对面坐下，神情凝重，泛着斑点的脸上长着细细的皱纹，一双布满忧伤的眼睛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赵乾明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先开口了，“您怎么称呼？”
   “柏莉香，警官，他？”
   “死了。”
   “哦～”柏莉香的背微微向下弯，就像弯弓一样向前，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有一丝喜悦又有深深的忧虑，她嘀咕着，“死了。”
   “您对姚琳家里的事情知道多少？麻烦您详细的说说。”
   “好，”柏莉香深深的叹息，这一声叹息里包含着许多的无奈和惋惜，但是很显然这惋惜不是对已经死去的人，“唉～这唯一的错就是她嫁给了他。姚琳，她是一个苦命的人呐。我们这两户是同时搬进来的。姚琳人很好，没过多久，我们就熟络起来了，我把她当闺女。他们两口子刚开始很恩爱的，但是自从姚琳生下孩子，古义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时不时就能看见姚琳脸上有伤。”
   赵乾明：“您是说，自从姚琳生下孩子，古义就开始对她家暴？”
   “对。为了孩子，姚琳一直隐忍着。但是偶尔也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一起乐呵呵的出门。所以我们也不好劝她。唉～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孩子呢？”
   “在房里，睡着了。”
   “在您家里？”
   “对。昨天姚琳说她有事不能接孩子放学，所以就麻烦我帮忙，今天中午替她接孩子回家。我们刚到门口就遇见两位警官了。”柏莉香看了看赵乾明旁边的张宇宁，“是这位警官小姐叫我先带着孩子回来的。那种场面，孩子不看见才好。”
   “最近古义对姚琳家暴得很频繁吗？”
   “除了前些天闹到警察局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往些日子，姚琳脸上时常有伤，但是近些日子都没有。”
   “屋子里会经常传出争吵或者打斗的声响吗？”
   “没有。这里的房子隔音效果很好，房子里的声响一般很难传出来了的。”
   “姚琳有没有跟您听过离婚的事情？或者有没有过离婚的想法？”
   “我问过她，为什么不离婚。不过，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当时还哭得很伤心了。我也就没有追问了。”
   “好，孩子的爷爷奶奶都健在吧？”
   “这个、我不太清楚。平日里也看见过他们，不好说。”
   “孩子暂时还要放在您这里，您看、”
   “当然可以。我会照顾好他的，放心。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们也给姚琳带个话，叫她不要担心。好好配合调查。我们等她回来。”
   “当然。”赵乾明站起来，“谢谢您的配合。”
   “没关系，警官，姚琳，她会没事吗？”
   “现在很难判断。”
   “好，”柏莉香突然失了魂，无力的扶额。
   “法律会给出一个公正的判决。您不用过分担心。”
   “好，”柏莉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勉强的笑了一下，这一个“好”字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警官们辛苦了。”
   “职责所在。”
   “他的父母都健在，”张宇宁跟着赵乾明进了电梯，站在一旁，对他说：“但是在另一个城市。姚琳的父母也健在，同样是居住在另一个城市。”
   “还有其他人吗？”
   “有，古义有一个姐姐。但姚琳是独生女。”
   “先通知他的姐姐到局里。”
   “好的。”
   电梯打开时，他们的对话也刚好结束。
   张宇宁回到局里，简单的跟毕思宇讲述了案件，然后就打电话联系了古义的姐姐，资料上显示，她是私企的高管。
   张宇宁向她说了大概的情况，但是她的反应很冷淡，她的语调往上升了一个度，有些许的惊讶，然后像是想起了有些事情，说：“警官小姐，真的很抱歉，我在国外开会。现在不能立即赶回去。既然木已成舟，等我忙完再去警察局。麻烦您也不要通知我的父母了，他们已经七老八十了，经受不住这些惊吓。好了，我先挂了。有事再联系。再见。”
   “嘟～嘟～嘟嘟～”
   毕思宇摸着微微凸起的孕肚，风轻云淡的问，“挂电话了？”
   张宇宁表现得有些失落，人命关天，这位姐姐的行为，她无法理解，“嗯。”
   “没事，以后习惯就好了。要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宽宽心，等一切结果出来，好好查案子呗。”
   “嗯。”张宇宁看了看窗外，一个同事抱着盒饭从走廊走过去，是到了吃中午饭的睡觉了，“姐，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她想起来，顾华约了一起吃中午饭。
   “不麻烦你了，今天我们家杜亮没有班，在家做了饭菜，这会儿应该在来的路上了。我让他多带了一些，我们一起吃吧。”
   “不了，你的专属套餐，我就不和你抢了，不然你肚子里的宝宝该说我欺负你啦。”
   “是吗？我看你是在等谁吧？”毕思宇朝张宇宁背对着门挤眉弄眼。
   顾华就站在门外。
   张宇宁心里一乐，没有立刻回头，她拿起椅子上的衣服，给了毕思宇一个暖暖的拥抱，“那好吧，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张宇宁摸摸毕思宇的小腹，“宝宝，小姨走了，你要乖乖的哦～”
   毕思宇被她逗乐了，把她往外推，“赶紧去吧，才几个月大，能听见什么，净是胡闹～”
   顾华朝毕思宇挥手示意，然后帮张宇宁穿上外套，两人有说有笑的下楼了。
   看到他们的同事会意一笑，脸上忍不住流露出羡慕。
   “已经说好了，”坐上车，顾华没有立即开车，而是牵起张宇宁的手。
   张宇宁已经将先前说好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说好什么？”
   顾华手肘撑着车垫子，手掌握成拳头支着脑袋，不满的看着张宇宁，“你忘了？”
   “忘了？”完了，他之前更自己说什么了？“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忘记啦，”她硬着头皮，拖延着时间，脑子在飞快的运转，他说过什么？说过什么？对！见父母！是的，是这个事情了。
   “想起来了？”
   “当然。”张宇宁摸了一下鼻子，害羞的低下头，“就这样去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失约，不免有些愧疚害怕，“我给他们的印象肯定不好。”
   “不会。那件事情，我也有错，应该提前跟你说的。”顾华揉揉张宇宁的脑袋，“他们能够理解，我们工作比较特殊。”
   “真的吗？”
   “当然啦，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就失去一个好儿媳，他们才不会做这样的亏本生意呢。”
   “生意？你父母是做什么的？我需要带些什么样的礼物？初次登门拜访一定要留下好印象才好。”
   “我父母就是一个比较会做生意的商人而已。你去就好，什么都不用带。”
   “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呢。”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谁说的？”
   “我母亲亲口说的。”
   “什么意思？？”
   “那天从你家回去后，我把见你父母的事情告诉他们了，唉～结果被母亲说了一通，说我不懂礼数，去老丈人家里怎么能两手空空呢？仔细想想也是我疏忽大意了。”
   “也不是你的错，都是我太冲动了。”
   “是啊，都怪你，害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嘻嘻嘻，你不乐意啊？”
   “乐意。不过下次我一定要准备得充分些。我父母对你可是充满了期待。”
   “哟呵～”张宇宁羞涩一笑，“听你这样一说，我突然觉得好紧张。”
   “感同身受。”顾华撇嘴，露出一个我懂你的表情，然后得意一笑，发动了车，“走了，吃饭去。”
   “就是嘛～赶紧走啦，你看我肚子都饿扁了。”
   “小傻瓜。”
   “切。”
   张宇宁偷笑着，别过脸看向车窗外，宽敞的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他们擦肩而过，路边的咖啡厅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悠闲的喝着咖啡，有说有笑的。
   明晃晃的阳光照在地上，很耀眼，风轻轻吹拂着细小的枝枝叶叶。天气渐渐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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