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迟早

    “怎么了？”亨利站在门口，他好奇屋内发生了什么——他没再听到玛丽的咳嗽声。亨利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机会，能亲眼见见那些镇上人口头相传的故事。
   玛丽在咳出喉咙里的泥土后，发出舒服的呻吟声。在终于把气息调整平稳之后，她依靠着椅背。尽管玛丽看上去有些憔悴（那种在她这个年龄里所不具有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而艾伦一直悬着的心，并没有因此而踏实下来。
   那是一滩土？那抔略带着喉腔内粘液的脏兮兮的泥土，怎么看都不像是从一个小女孩嘴里吐出来的——除非玛丽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吃了很多土，而咳在地板上的这些是她没有完全消化掉的。
   想什么呢，艾伦提醒自己，这完全不合乎常理——她吃的只是午餐肉！
   “宝贝儿，”艾伦捋着女儿的头发，她发现玛丽的发质变得比以前要粗糙了些。就像是一个好久没洗过澡的街头流浪汉一般。
   “好些了？”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每次踢完球回到家都会被母亲抱怨：你闻上去像是个乞丐！虽然艾伦始终也没明白母亲说的这种味道是什么，但是现在他多少有些理解了。
   为什么玛丽闻上去这么像......艾伦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自己的母亲——想到母亲，艾伦又暗自希望要是赛琳娜在身边该多好。
   玛丽一时间还没有适应过来。虽然引起他咳嗽的罪魁祸少此时正湿哒哒地躺在地板上，但是玛丽还是偶尔想要干咳两下——至少听上去已经不再那么痛苦了。
   她点了点头。
   虽然引起女儿咳嗽的不是盘里的午餐肉（玛丽已经快把午餐肉吃完了），但是艾伦还是选择把盘里剩余的午餐肉拿走。赶快给他倒杯水，艾伦几乎是在命令自己忙活起来。
   他一时间忘记了亨利仍然站在门口。
   “爹地。”玛丽的声音还是有些微弱。
   说来奇怪，艾伦下意识地愣了片刻。他突然感觉女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了——从他在自己卧室里找到玛丽以后，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样叫自己。
   艾伦等待女儿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可玛丽似乎就只是想叫一下自己。
   他打了一个激灵，仿佛才意识到应该做什么事情一样。艾伦给女儿倒了一杯水，然后手指轻轻捏着杯壁，防止玛丽喝得太快。
   “好些了吗？”艾伦问道。
   玛丽喝完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她重新靠在餐椅的椅背上，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玛丽才开口说道：
   “我感觉......好些了......”
   哦，你当然应该感觉好些了啊。艾伦把空杯子放在餐桌上，他感觉女儿的话好像另有深意。
   “咳嗽？”
   “不是。”玛丽摇摇头，他盯着桌子上没有吃完的午餐肉。但立马又把眼神转移到了艾伦的脸上。
   “那是什......”
   “我的腿。”玛丽说。
   腿？艾伦在心里重复着女儿的话，他本以为玛丽是在说刚才被噎住的事情。
   不过确实是这样，艾伦也发现今天的玛丽比昨天要“灵活”。他还记得女儿后退是的样子。
   “喔......这似乎是件好事。”
   “我不知道......爹地，”玛丽看上去心事重重，“真的是这样吗？”
   “啊？”艾伦不理解女儿为什么会这样问，仿佛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腿伤会这么快地恢复好。
   “迟早会好的啊。”艾伦说，他突然想起来更让他自己觉得好奇的事。
   “刚才怎么会噎到的呢？”艾伦还是觉得这个问题更加重要，因为人总会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惊喜儿感到不确定。就好像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娶到赛琳娜这样的女人一样。
   玛丽皱起眉头，难道我被什么东西噎到了？
   “嘿伙计——”亨利见艾伦还没出来，他有些着急。“忙完了？我是说......你女儿没事，对吧？”
   艾伦听到亨利的呼喊时，才发现原来门口站着一个人。
   “你为什么不进来？”之前亨利及时的提醒，让艾伦有了一丝原谅他的念头。但是他心里也清楚亨利这家伙是多么的混蛋——而且艾伦还没想明白眼前对自己称兄道弟的人，究竟是否值得自己的信任。
   你吞了我的保障金，然后现在有向我伸出“援手”——天知道为什么这个主意听上去这么诡异。艾伦一直觉得卖房子算不上是一种解决财政困难的方案，而听上去更像是把自己的房子当成了某种抵押。
   这难道和卖货一样简单？艾伦又联想到了自己的“老本行”，他在考虑这件事是否和自己擅长的“卖货”一样——你把东西交给顾客，然后就可以拿着钱走人了。
   这可是一栋房子啊，艾伦还是觉得卖房子有些不妥。他总担心亨利隐瞒着什么，或者是干脆他妈的撒了一个黄。
   对啊，艾伦突然才意识到。也许这些全都只是谎言，都是亨利为了骗取自己这座房子所编造的屁话。
   “亨利，”艾伦考虑到亨利帮自己照顾了玛丽，“如果我是你，我会赶紧离开。”
   亨利张了张嘴。从他的嘴型上看，他仿佛是在说：什么？可他终究没有发出声来，他纳闷为什么艾伦又突然改变了注意——亨利本以为自己帮艾伦及时发现了玛丽在咳嗽（天呐，他竟然没反应过来玛丽是噎住了）以后，艾伦会更加信任自己。
   亨利也终于明白，要在今天说服艾伦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他还是不甘心，亨利打算作最后一次努力。
   “好吧，”亨利挑了挑眉，“这是合同。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好好看一下。”
   艾伦没有劫过亨利手中的合同，他只好把合同放在门口的垫子上。
   “垫子不错。”说完，亨利便悻悻地离开了。
   艾伦没有立刻转身回屋，他在门口驻足了片刻。不是因为放在门垫上的合同，而是亨利说的那句话。
   他隐约觉得亨利在离开前，还说了一句别的什么话。但是比起那句“垫子不错”，另外一句话显得十分微弱。就像是亨利在自言自语般——但艾伦认为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亨利有意让自己听到这句话。
   “迟早会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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