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如男没想到连逍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来陪她面试。
        他真是个一生好强的男人，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就算她此去是去上西天，他大概都会亲自来送她最后一程，临了还要嘱咐她【等你到了那边给我卷死那帮小鬼，务必争取给我进入分层投胎的第一赛道，不然别说你是我连逍的人。】
        “连老师，辛苦了。”如男和他点头微笑。
        “你喝点什么？”
        “啊？我不喝了吧，我怕我一会儿紧张上厕所。”
        “这以后等你真入了行独当一面的时候，遇上比你更厉害的大魔王，你还要随身携带个厕所？”
        他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呃，我要是真到了独当一面的时候，大概早就目空一切了吧？”
        “不可能，你记住，无论你将来到了什么层次，都永远会遇到比你还要厉害的人，这个没问题，问题是，你要学会无论面对什么人都能从容不迫。所以不要一开始就给自己惯那些毛病，你就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别耽误。我要一杯冰美式，你呢？”
        “嗯，那我要常温的吧。”
        “那个很苦，你确定吗？”
        “那你随便给我点一杯？”如男很少来这种地方，她是真的不会点咖啡。
        “来，你跟我来。”连逍站起身，示意她跟着。
        如男不明所以，只好听从。
        “你现在看上面的那个单子，我来跟你说。浓缩咖啡就是基础款，美式就是浓缩咖啡加水，拿铁就是咖啡味的牛奶，卡布奇诺就是牛奶味的咖啡，焦糖玛奇朵就是咖啡加奶油、牛奶和糖浆，摩卡就是咖啡加巧克力、牛奶和奶油，星冰乐就是咖啡加牛奶、糖浆和冰沙的饮料，至于什么抹茶、肉桂、香草就只是风味，所有咖啡你都可以选择不同的糖度和冷热，大概懂了吗？”
        “嗯，差不多。”
        “记住这些最浅显实用的就行，不用去研究什么隐藏菜单，你以后不会这么闲，如果有人让你帮他买隐藏菜单里的东西，俩字，拒绝。”
        “嗯。”
        “不要怕，生活中你肉眼可见的大多数东西都不会超过人类的认知范畴，只不过，我们不需要什么都懂罢了，就比如咖啡这个东西，它就是个饮品，你又不是销售咖啡的，不需要懂太多，也没必要懂太多。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想喝什么了吧？”
        “我要那个浓缩咖啡星冰乐。”
        “它是？”
        “超浓郁的咖啡冰沙。”
        “不愧是你程如男。”
        连逍终于笑了。
        如男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就是那种五官深邃、下颌线比人家的人生规划都清晰的浓颜系男人，跟他相比，她的五官比雨后薄雾中的远山还要浅。
        她拿什么跟他比？
        唉。
        “像你这种通过内推途径进来的人才，面试官都不会太为难的，一会儿你就给我挺直腰杆进去，不管他问什么只要你能自圆其说就行，只要你面部肌肉不抖动，牙齿不打颤，说话不结巴，一切都由姐夫给你兜底。”连逍喝了一口冰美式，动作徐徐而优雅。
        “我其实有点好奇，姐夫到底何方神圣？”
        “姐夫叶诚森，b公司全球董事合伙人之一。”
        “我记得你姐本来嫁的是个硅谷大厂的理工男？”
        “嗯，三年前离了。”
        “哦。”如男知道她不该追问下去了。
        “连筝，哦，就是我姐，是个坚定的丁克主义者，在不生孩子这件事上，她跟前姐夫刚在一块时候俩人就达成一致意见了。结果就在他们丁克了十年后，那男的出轨了，外面连孩子都有了。事情败露后，他竟然恼羞成怒反过来指责连筝，怪她太自私不肯为他生个孩子，你说搞笑吗？”连逍唇角漫起一朵嘲讽的笑。
        “姐姐被伤的很深吧？”
        “伤也是伤，不过连筝那人吧，从小就不是一般人，直接签离婚协议走人，买张机票回了国，第二年就嫁了高中时的初恋。”
        “新姐夫一直在等着她？”如男感觉自己都有点感动了。
        “程如男，收起你那小布尔乔亚的浪漫思想吧，他们俩都四十来岁的人了，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干别的就为了等一个人？叶诚森是与连筝重逢的前一年离的婚，他有个儿子跟前妻，据说离婚原因性格不合，聚少离多。不过谁知道呢，大多数离婚的人给外人的原因都挺冠冕堂皇的。
        他跟前妻性格合不合我是不知道，但是他跟连筝是真的合，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像是一对老友，性格相仿、志趣相投，生活上相互陪伴、精神上能达到共鸣。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吗？我个人是真的不理解以繁殖为必要条件男女契约。”
        如男仔细思考了下他的话，她觉得他是在明示她，真爱是可以跨越性别不以人类繁衍为己任的灵魂契合，比如他和贺壹。
        所以，他如此帮她，大概是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和一个太弱的人竞争？
        她甚至都有点被他的爱情感动了。
        “程如男，永远不要等着别人救赎，真正能救赎你自己的就只有你自己，你就大胆地往前走，等你像连筝一样，已经完全不会因为仰视一个男人才爱上他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真正喜欢什么了。”
        如男真的快哭了，他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爱人吧？因为爱一个人，甚至不惜亲手把自己的情敌培养强大，然后再从容拔剑和她对决。
        “时间到了，那我先进去了啊。”
        如男站起身。
        “嗯，等你回来庆祝。”连逍送给她一个灿笑。
        如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真丝衬衫搭配黑色小a字裙，她把短发在头顶扎了半个丸子，还化了淡妆，经过连逍的忽悠**之后，她的内心此刻是极度膨胀的。
        她推开咖啡厅的门，然后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从玻璃门的反光里看到了贺壹，可是待她再仔细回头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她眼花了吧。
        连逍这个大骗子。
        她走进那间小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和她一样等着面试的人。她盲猜着，这群人大概走的都是内推途径，想必他们个个也都背靠大树。就算叶诚森是个合伙人，他也有他的甲方爸爸好吧？她才不信他会为了他小舅子的情敌得罪甲方，他能让她进入面试大概都算了给了连逍面子。
        如男仔细观察小会议室里的人，她感觉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大气淡然胜券在握，不像她，紧张的甚至真的想上厕所。
        有一个扎低马尾的大美女和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才俊低声用英语聊着天，如男注意到他们的口音就和连逍一样，都是接近nativespeaker的完美。
        完了。
        如男越来越慌，慌的手指都开始发抖。
        连逍的微信又进来了。
        【挺胸抬头微笑，拿出你当年即使挨冻受饿也能考年级第一的气势来，跟你相比，他们不过是温室里的花朵罢了，真遇上寒流，能活下来的，只有你。】
        如男不自觉按着他的心理暗示调整自己，果然手指不那么抖了。
        带着工作牌的小姐姐及时叫了她的名字。
        连逍这张嘴是开了光吗？这还真就是寒流……
        还好最开始十几分钟是行为面试，如男的自我介绍部分是跟连逍练习过很多次的，总体还算流利。case面部分就有点一言难尽了，表面看她好像和那些案例都似曾相识，但她却似乎怎么都抓不住解题的key。索性已经这样了，她只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尽力整理逻辑和线索。这次的marketsizing（市场规模）的题竟然是估算某公司大中华区一年能卖出多少个篮球……
        因为篮球两个字，如男差不多又多恍惚了五秒钟，她今年是和篮球有什么不解之缘。
        marketentry(市场进入）的题是分析国内的某短视频平台该如何进入美国市场。
        这题出的……还挺与时俱进的。
        四十分钟的面试结束后如男感觉自己真的成长了，尽管对于caseinterview部分的答案她都是不确定的，可是不管怎样，她完整地把她的思维展示出来了，自我介绍部分也没出什么大的岔子，她感觉她确实是一朵刚刚经历了寒流的小黄花，好像活的更坚韧了。
        她向外走的时候，刚好路过在她前面面试的那对俊男靓女，女孩用中文和男孩说到：“我完了，面试官说的每个字我都听的清清楚楚，可是连一块我就懵逼了。”
        “我也差不多……”
        如男回到咖啡厅。
        “怎么样？”连逍合上电脑，她实在没想到他会一直在外面等她。
        “有一点你没说错。”
        “什么？”
        “面试官确实没有你吓人。”如男心里其实比怕贺壹还要怕连逍，这个家伙吧，智商情商都是一等一不说，性格还这么难搞，她在他面前好像一直都在捏着领子。
        “我就说吧。一块吃个饭吧，我忙的也差不多了，刚好快到饭时了。”连逍看了看表。
        “啊，下次吧，我要去找贺壹，我看他那天真的挺生气的。”
        如男这是什么命，她夹在他们的爱情中左右为难，她既舍不得把贺壹让给连逍，又不想连逍在这件事中受到什么伤害。
        她们毕竟也算是从年少时光中一起走过来的，感情和一般人到底还是不同。
        “你先给他打电话，如果他有空的话，咱们三个一块去吃。”
        “嗯，也行。”如男自然希望他们的关系能快点破冰。
        她拨通了贺壹的电话。
        对方的语气却比她的五官还要淡。
        她听出来他还在生气。
        “怎么了？”
        “呃，我刚面试结束。”
        “哦。”
        “你都不问问，我面的怎么样吗？”
        “不用问吧，连老师的得意门徒怎么会有问题呢。”
        ……
        如男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将谈话继续下去，他们怎么像幼儿园闹了别扭的小孩子似的。
        “我和连逍在b公司大楼底下的咖啡厅呢，他说约你共进晚餐。”
        “不去。”
        “去嘛。”
        “我跟他没话说，我怕我这样低级的人会拉低你们的level。”
        如男的心，猛地一刺。
        他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你在哪？我去找你。”如男抿了抿唇。
        “你找不到我的，我已经在外省的节目组了，工作人员叫我呢，我先挂了。”
        通话结束。
        如男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她的初恋也结束了。
        她知道这一天会来，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还结束的这么不明不白。
        她原以为他会在她生命中至少停留到九月，可是，如今夏天才刚刚来，他就要转身了。
        如男将手机放回口袋。
        然后回过头去。
        “他怎么说？”连逍问。
        “唔，他说他人已经在外地了。”
        “连筝打电话过来说叫我们一块去家里吃饭，姐夫亲手钓的鱼。”
        “我们？”如男不觉得他姐姐会认识她。
        “对啊，我姐听了你的名字好几年了，特别想见见你呢。”
        好几年？
        他是什么意思？
        “我就不去了吧，我穿这身，好像也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很漂亮。”
        如男凌乱了。
        她想停下来好好用逻辑分析一下他们三个之间的感情线，可是这边连逍已经装好了电脑拥着她向外走去。
        他，喜欢的，难道不是贺壹？
        如男被这个念头惊出一身冷汗。
        god!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是谁？他是连逍哎！她见过的最骄傲、最自负，自负到几乎不把谁放在眼里的男生，他心里想的竟然是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怎么了？”连逍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我真的要先回去了。”
        “姐夫说鱼钓的太多了，请你过去尝尝呢，他是咱们老乡，今天是家乡菜专场，走吧。”
        连逍拉住了她的手。
        然后，带着她出了门……
        咖啡厅内戴着棒球帽的男子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眸光深邃。
        这连逍，他竟敢生抢！
        这不是道德的沦丧和人性的扭曲是什么？
        这世界上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喜欢他的程如男？
        他说她是他放在心里多年的女人。
        可，他怎么知道他贺壹这些年心里放着的人，不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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