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诅咒师

禅院柚没有认真抹去自己的痕迹。她避世太久，偶尔活动活动手脚也不错。
        结果等来了一个身体单薄的白衣少年。他背着刀，黑色短发柔软下垂，露出一双过分漠然的眼睛。
        “特级？”禅院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只身来我这里，真是不怕死啊。”
        她周身浮现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正在空气中剧烈地颤动着。
        谁都能看得出，她稍微兴奋起来了。
        夜蛾正道轻叹一声：“乙骨。”
        禅院柚：“……”
        乙骨？乙骨忧太？那个高专的二级生？
        是不能杀的人。
        禅院柚一下没了兴致。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东京高专的来我这里做什么？快滚。”
        虎杖悠仁下意识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在理智的逼迫下吞了回去。
        “还是说。”禅院柚向前走了一小步，人却直接到了乙骨忧太面前。她仰头贴近了他，语气嘲弄：“你们不会还想我帮忙把五条悟弄出来吧？别做梦了——”
        “您误会了。”
        就像是川剧变脸一样，乙骨忧太后退一步，忽然露出非常阳光的笑容：“我只是来看望一下夜蛾校长和虎杖同学。”
        禅院柚磨了磨牙。
        从这以后，乙骨忧太定时定点来她这里打卡，美其名曰关心长辈和后辈。
        禅院柚阴沉沉地看着他，好几次虎杖悠仁都觉得这位脾气不好的诅咒师要暴起杀人，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乙骨忧太不为所动，温和地和虎杖悠仁解释：“不必担心，柚小姐和五条老师之间有束缚。”
        禅院柚此时终于有了一种自己上当受骗的感觉。
        这家伙连“禁止他人称呼她姓氏”的事都知道，怎么想都是早就和五条悟狼狈为奸了。
        “真可以啊。”禅院柚冷笑一声，伸手把虎杖悠仁抓了过来。
        虎杖悠仁：“？？？”
        下一刻，他眼前拉开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口边缘模糊不清，似乎有细碎的光芒向外发散。
        禅院柚在小孩的手臂内侧印下一个小小的蓝色立方体图案。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皮肤上流窜，印记隐隐发热。虎杖悠仁僵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禅院柚瞥了他一眼：“这是空间通道，你手臂上的是开关。开关复制和使用的方法我已经印在你的大脑里了，遇到生命危险就直接开启。”
        “还有，没事别来烦我。”
        说罢，她直接把虎杖悠仁扔进了洞里。禅院柚转头看向乙骨忧太：“自己滚，还是我帮你？”
        乙骨忧太：“……这就不必麻烦了。”
        学会领域展开后，禅院柚已经彻底掌控了时间的力量。与此同时，空间倾向开启。
        一年前，禅院柚学会了空间倾向的领域展开。两者合二为一后，禅院柚直接站到了术师金字塔的顶端。
        如今也就五条悟可以与她打一架。现在五条悟被封，她便是毫无疑问的“最强”。
        “前辈，早上好。”
        禅院柚一出门就看见乙骨忧太的脸，立刻又把门甩上了。
        乙骨忧太：“……”
        真是的，明明他刚到的时候就觉察到他了吧？非要玩这一出。
        怎么说呢，不愧是能和五条老师合作的诅咒师？
        无奈之下，乙骨忧太只好隔着门板说话：“我今天只是来传递一个情报的。东京出现了一只掌控时间与空间的特级咒灵。”
        “它的成长速度非常惊人，三天前还是一级咒灵中较弱的存在，而现在已经学会领域展开了。我们很难对付它，所以想请您……”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
        禅院柚向乙骨忧太伸出手：“东西给我。”
        乙骨忧太一愣：“您是说……”
        “天逆鉾的碎片。”禅院柚冷冷看过来，“这不就是你们的意图吗？”
        “……”
        禅院柚没有探究少年心思的耐心。她直言：“去把你的五条老师放出来，我的束缚也算完成了。至于那只咒灵——不许插手。要命的话，跑远点。”
        乙骨忧太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没有想到目的会那么容易达成，毕竟禅院柚一直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更重要的是，她实在算不上是个有责任感的好人。
        禅院柚笑了一下：“你知道咒术界的‘平衡’理论吗？”
        “……嗯。”他低声应了。
        “就是那样。”禅院柚把人拨到一边，懒懒散散地道，“那是我的敌人。”
        只有时空可以打败时空。
        而且……
        掌控规则的人比其他人更加敏感于规则的态度。她从前就有隐隐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在听到咒灵消息的时候达到巅峰。
        祂在帮助那只咒灵。禅院柚想。
        但祂并不希望两方中有任何一方活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同归于尽。
        这不是巧了吗？
        禅院柚笑了。
        她这人就是有些叛逆。
        “等等！”乙骨忧太有些急切地往前走了几步。
        禅院柚没有回头。
        乙骨忧太：“五条老师要我带一句话。”
        “或许对您来说，生死的界限早已模糊。但即便如此，每次生命依旧弥足珍贵。”
        少年抿了抿唇。
        “还有，这是我想说的——无论如何，谢谢您。”
        禅院柚脚步顿了一下。
        但她依旧没有停下，咒力的波纹荡开，很快消失在了乙骨忧太的视线里。
        禅院柚展开领域，将东京高专排除在外的时候，忍不住觉得有些荒谬。
        她怎么拿了个个英雄一样的剧本？她可是大反派。
        真离谱。
        拒绝思考太多，禅院柚直接和咒灵打了起来。
        按理说，禅院柚的实力是远超于咒灵的。但咒灵身上仿佛集结了世界的宠爱，领悟能力高到可怕。只是这一小会儿，它已经成长到了骇人的地步。
        禅院柚皱了皱眉。
        下一刻，一股清流钻进来她的脑子。因为术式自动分辨出无害，所以没有被阻拦到。
        一百多周目，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重新清晰起来。大量信息注入，剧痛似乎要撕开大脑，禅院柚表情不变，任凭鲜血从眼鼻口往下流。
        “我有点生气。”禅院柚低声说，“我可不是个很有理智的人啊。”
        这时候禅院柚才不管什么同归于尽会不会让祂受益的事情。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尝到受伤的滋味了，如今的鲜血与多年前的记忆重合起来，这让她感觉被冒犯。
        时间与空间一齐暴动，绽放出的能量几乎创造出了一片真空。禅院柚以绝对强势的姿态碾压过去，丝毫不顾及后果。
        这一仗打得非常凶猛。
        一般来说，领域内的行动是不会影响现实的。但他们之间战斗碰撞出的能量甚至渗出领域，将周边地区夷为平地。
        禅院柚看清了咒灵的模样。
        他最开始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但现在已经成长为身姿颀长的青年。青年的身体被无数刀具刺穿，但他依旧微笑着抱住禅院柚。
        “我的……母亲。”他喃喃，“为您奉上永远的安眠。”
        被迫无痛当妈的禅院柚：“……”
        她张口欲骂，心脏忽然一疼。
        一把天逆鉾从背心插入她的心脏。
        “你从过去，还是从未来拿到了这东西？”禅院柚低着头，一边问，一边忍着疼扭掉了便宜儿子的脑袋。
        咒灵显然是无法回答了。
        禅院柚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扔在地上。她艰难地拔出了天逆鉾，沉默片刻，将右手盖了上去。
        被扭曲的时间线重新恢复正常，天逆鉾在手心中消失不见。
        禅院柚咳了一声，咳出一大口血。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她打开了属于自己的亚空间。
        亚空间里没有生命概念，禅院柚的灵魂飘然而上，漠然注视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凉下来，最终再无生命痕迹。
        “我在做什么？”禅院柚自语着张开手掌，又慢慢合拢，只抓住了一团虚无。毫无疑问，□□死亡的她，很快也要成为虚无的一部分。
        哦对了，她最初是想要自由。
        是的，是自由。
        不自由，毋宁死。
        禅院柚本不是那么极端的人，但当她的生命可以在不同周目反复延长的时候，那就不重要了。
        不要说别人，连她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这周目她16岁特级，下周目只会更早。在当下，逃离禅院家——甚至毁灭禅院家都不再是问题，可她依旧觉得无处不是枷锁。
        会不会真的觉得太过孤独了呢？以至于当有人闹闹哄哄地闯进门，她竟有一瞬的喜悦。
        那种喜悦如此真实，禅院柚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了。
        偏偏她的经历除了自己以外无人可以分享。
        嗯，自己……
        禅院柚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她想了想，从脑子里扒拉出多个周目的记忆，用从高层里面抢出来的咒具缝合在一起。
        一周目的善良。
        五周目的耐心。
        十一周目的坚韧。
        九十周目的勇气。
        一百一十七周目的好奇。
        一百一十八周目的信念。
        以及，一百五十三周目的强大。
        禅院柚看向最终站立在光里的女人。她有着和如今的禅院柚一模一样好相貌，却拥有比谁都斑驳的灵魂。
        禅院柚的身影逐渐变得黯淡，破碎。
        “咒力提升太快对心智的影响很大——毕竟是这样的术式。”
        她轻轻喟叹。
        “下一世，不想做诅咒师了。”
        时间在她身上流动了那么久，久到禅院柚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可当死亡降临，她才惊觉，自己大抵还是渴望被爱。
        于是，她以一种先行者的眼光，期望重来的自己能够活在温暖阳光之下。
        “拜托。”
        五条悟从大段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但他很快发现一件糟糕的事情：
        时间的痕迹消失了。
        他……找不到禅院柚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五条悟动作僵硬地抽了出来。
        “……杰？”他没有觉察到自己有多无措，“我没能把柚救回来……”
        “为了保护普通人，她自己走进了对方的未完成领域。我，我没有锁定住时间。”
        夏油杰沉默半晌。
        他牙根发痒，脸色沉下来。舌尖舔过后槽牙，透露出野兽般的凶性。
        “这帮，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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